见河对岸有个年轻公子拿着最平常的白纸四方灯在上面写写画画,她有些动心,也想掏一文钱买一只,请人写几个字,放进河里求个平安。
那人起身还笔,一手拿灯,一手拿扇,嘴角带笑向桥上去。朱华又看到了那块玉,可一个游人和他擦肩而过,玉就不见了。
桥上万知终于找到了兄弟的身影,笑着朝他招手,身旁却过了阵风。他侧身往前看,恰逢那人越过游人往桥下寻,就发现是袁兄想见的那位女侠。
“不知,快看我画的灯你喜不喜欢?”
万知把灯拿到眼前,四个面,两面画人两面写字:红日映山崖,一人刻苦练剑,对一句“路修远兮上下难求索”;明月照宫墙,两人在屋檐之上举杯对饮,对一句“山崇峻兮往来易攀登”。
“仲夏!”万知眼睛湿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你画得这么好……我都舍不得放它走了。”
袁成复自得地打开扇子,“期许嘛,还是要送走给牡丹看的,以后过节我还给你写就是。”
“哎,你的玉呢?”扇坠连根断线都没留,这得什么手段,万知拿着扇子啧啧看了半天,“会不会是‘朱雀’姑娘?”
“你看见她了?”袁成复问。
前推时间,袁成复上桥之时她正好下桥,两人有机会错身,何况上午观花她就在观察他的玉。但也不太对,她若是对玉有意,上午怎会遥遥对望后又匆忙离开。
两人便提灯下桥,向她的方向追去。
有上午对那盗贼的初步印象,即便中间多过了座桥,朱华还是盯住了人。眼看玉就被那人拿在手里把玩,不过十步距离,游人提灯问价无意间一挡,她就又跟丢了。
环绕一周,正气恼找不到人,耳边却飘来句话。
“小姑娘,要玉就跟上来。”
那人又出现在前方,这次有意引着她到了一家热闹的茶摊。
“姑娘好眼力,这世上能发现我意图的人寥寥,一两次可以是偶然,明日龙门,仍是此刻,你若还能看到我,我就把玉给你。不过,此事除了失主,不可再告诉其他人。”
她一句话没来得及说,眼前便只余两碗没动的热茶。回味方才的话,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可是遇上了盗圣空空儿?又不免懊悔,没有记下他的容貌。
“老板,来两碗热茶。”
桌边接着坐下两位陌生也不陌生的人,是玉的主人和他的同伴,盗圣果真好眼力。
江湖儿女,交朋友就得说话敞亮,一碗茶的工夫便说清来龙去脉。
“在下袁仲夏,名成复,这位是我的兄弟,万不知,单名一知。敢问女侠何名?”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朱丛然,名华。”
得知朱华第一次来洛,河边的灯也算观了,袁成复便领着她和万知去了陈氏花圃,请他们夜游牡丹园。
花圃清扫干净,夜间又是一番幽静神秘的模样。几人在丛丛鲜花中漫步轻声,生怕打搅了牡丹。
那朵豆绿在月光下又是别有一番韵味,仍是温润如玉,但更加仪态大方,因比圃中其他花朵都高,仿若统领满园牡丹不争不抢、安静开放。
“朱姑娘心里若有什么愿望,都可对着她说,牡丹博爱,她会听的。”
万知在一边嘀咕,“那袁兄白天怎么拦着我拜?”却被袁成复一扬扇子,出其不意点了哑穴,而袁成复又立刻转过身跟朱华说话去了,奈何自己说不出话,只得举剑虚砍一下,提灯独自看花。
袁成复跟朱华说了不少花圃的逸事,如门前木箱的放置缘自第一年闭园陈氏带人清扫,在花丛捡了不少铜钱;如采花贼翻进了院墙,却不敢偷了;再如陈氏说此地顶多再养育两年花王,魁首便该让与他园了。
“朱姑娘,袁某冒昧一问,‘朱雀’一名,可有深意?”
“确实是随手一取,从前并未想过要起个什么花名,也不认得什么前辈能够赐名提携。”朱华说自己小时有幸被人教授过一些武艺,后来就全靠自己琢磨练习。
“姑娘若能从盗圣手里追玉成功,朱雀扬名也就不远了。”袁成复笑着握扇向她一拱手,“仲夏在此先行谢过女侠。”
朱华听得直摆手。她自己也说不清碰上盗圣可是侥幸,何况她并不喜欢“朱雀”这个名号,至于真有那个本事追回了玉,她得起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
“倒是在下唐突。既然朱姑娘明日应邀去龙门,我与万兄来洛阳本意也是一观盗圣之姿,不如明日我们同去?我对那一带的风光也很熟悉,可以带你和万兄游览一番。”
见朱华微微笑着低头道谢,袁成复也笑,“朱姑娘,看你在河边也没买什么东西,我剪朵花儿送你带回去吧。”
朱华一惊抬头,想到白天卖面大姨所说,再看对面年轻公子的笑就有些失措,视线一转还是婉拒,“这满园的花都是袁公子和师父的心血,能够夜游已是荣幸,还是让她们自然生长吧。”
“袁兄,袁兄?仲夏!时辰不早了,这会儿河边放灯的人应该不多了,我们去放灯如何?”万知的穴道只封了一刻钟,此时跑来手里已有了一捧捡拾的花瓣。
河岸仍是热闹,朱华谈起自己也想买灯让人帮忙画,袁成复便再借了支笔,给第二幅画里的屋檐又添了个小人。
她这才完整看了灯,三人齐聚皇宫高耸的飞檐,多美好的期许,袁公子别出心裁送给她和万知二人的,她也不舍得。
“朱姑娘,灯烛要灭了,快让它走吧!”
万知笑着催促,她小心地放灯入洛水,袁成复扇子打开轻轻扇风。
灯前月影浅浅晃动,灯后水纹里各色牡丹花瓣悠然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