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不光是武功心法,同样是义庄镇邪术的根本。
“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精神之所舍也,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
展玉鹏口中念诵,身形微动,踏出一个古怪的步伐,同时双手环抱于心口,神色颇有些敷衍。
只是眼前这一群年轻学徒却全都带着渴望的眼神,拼命努力模仿展玉鹏的动作。
他们明白,如果资质不好,这很有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能学到真正心法的机会。
哪怕是大路货的《定心功》。
李炎同样跟着做了动作,又按照对方所说凝神观心,只是他的动作同样也有些敷衍。
之前的授业课他已经上过两回,却根本没有丝毫所谓的“气感”,以前世的经验,早就已经明白自己可能并不是学武的料,再一个,这《定心功》可能也不适合自己。
毕竟是大路货色,还是得想办法弄到更好的。
他来这义庄本来也不是为了学武,而是冲着攒钱来的。
他已经打听好了,烈阳拳馆有拳谱售卖,如果不要求加入拳馆,只要一份普通拳谱的话,要五两。
这些天在义庄烧了八具尸体,得了二两四钱银子,再加上偶尔摸尸得来的散碎铜钱,还有今晚即将焚烧的第九具尸体,总共能有五两的本钱。
足够去买一本拳谱试试了。
“练得一口气,能抵鬼神侵,什么时候你们能感受到心窝里涌出的气包裹心口,那就是定心功入门了。”展玉鹏收了身法,淡淡地说道。
一众学徒拼命抱持功架,想要感应到展玉鹏所说的气裹,突然之间,牛麻面露喜色,激动得说道:
“气感……我感受到气了!我……我心口好像有一丝热水涌出来,热乎乎,酥麻麻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一众学徒立刻轰动,都是满脸羡慕的看向牛麻。
这个牛麻平时除了上工打杂和吃饭睡觉的时候,全都在抱持功架练功,算是众人之中最勤快的,却没想到也是第一个练出气感的。
“入门了!牛哥,恭喜你入门了!”
“牛麻是第一个,厉害!我也要加把劲!”
“以后牛麻哥就是高手了,起码在咱们牤牛村是绝对的高手。”
“这算什么,我也快了!”
“……”
一群半大孩子学徒纷纷叫嚷,有恭喜的,有不服气的,不过人人眼神中都燃起了希望。
只是这希望之火瞬间就被展玉鹏三言两语浇灭了:
“一丝气感只能算是勉强可练功,离气裹心口还差得远,按照牛麻这进度,三年能入门就不错了。”
众人瞬间蔫儿了。
王梁上前一步,昂着头用向下瞥着这些学徒,说道:
“授业已毕,接下来我再讲讲义庄的规矩。”
“第一条,听到尸体说话,立刻自戳双耳。”
“第二条,看到尸体起身,立刻自戳双目。”
“第三条,值夜者若见鬼神幻影,立刻自戕。”
“第四条,除万灵主、不染仙、太一主、道主、命主这五大正神,不得起淫祀野祭,另有拜邪神异端的,凌迟处死。”
顿了顿,王梁嘿嘿一笑,接着说道:
“前面三个也就罢了,义庄之内有展大师傅镇守,寻常邪祟自然不会滋生,倒是第四条,先不说那些邪神异端拜多了会发癔症,单是落在监天司的手里,就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到监天司,王梁似乎想到什么,不由打了个冷颤,显然对其十分忌惮。
这四条规矩,按照衙门的规定,是要每天都讲给义庄里的学徒们听的,这些学徒早就已经听得滚瓜烂熟,明白司天监是大齐朝廷设立的专门灭杀邪祟对付异端的机构,不过经过了刚才的打击,很多人此时又生出别的心思来。
一个学徒不甘心的问道:
“展师傅,我武学上可能……可能没希望,能不能学一学镇尸的法门?”
“哈!”王梁冷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镇尸?你们也配?这世上武者已经是十难有一,术士更是千里挑一,没有大机缘大毅力,也想入术门?就凭你们?也配?”
在他看来,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解尸大师傅,也没能入术门,这些学徒更是痴心妄想。
展玉鹏冷哼一声,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一群废物点心,练了这么久,才出来一个气感,还在做什么高手的千秋大梦,晦气。”
说着,啐了一口,看也不看在场的一众学徒,转身离去。
王梁同样跟在展玉鹏身后,只是快要出去的时候又悄然回头,有意无意地深深看了李炎一眼。
这帮义庄里的学徒都是泥腿子,天赋差得离谱,镇上那些大庄和拳馆里面的习武天才,有些天生就有气感,更有个别的第一次练武就能直接入门,根本不是这帮泥腿子能比的。
展玉鹏一个堂堂气血二重的武者,被发配来教这些歪瓜裂枣,怎能不气。
展玉鹏和王梁的话立刻让这正厅中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原本还一脸亢奋的牛麻神色失落,那些普通学徒更是如同霜打的茄子,瞬间都蔫儿了。
李炎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个展玉鹏实在不是个东西,只不过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对于这些家境贫寒的学徒帮工来说,或许太高的期待和幻想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让他有些诧异的是,那牛麻只是沮丧了片刻,竟然很快恢复了斗志,又开始抱持功架,练起了定心功。
倒是个有毅力之辈。
在场学徒之中,也有七八个人被牛麻激励,留在厅里继续练功,剩下的则是鱼贯而出,各去忙各的了。
李炎混在人群中出来,就见太阳已经落山,星月齐出,他也晃晃悠悠走到后院的停尸房。
定心功他练得实在是没有半点儿感觉,心里也是有些发怵,要是买了拳谱还是不行呢?
可能他就是没有练武的天赋?
要不,回头弄点火药火枪?
今天解剖封印的那具尸体还停在那里,李炎先将一旁的焚化炉打开,把木炭填进去在炉膛里铺好,随后倒上火油,又把尸体连同装在木盒里的内脏推了进去,这才把焚尸炉的厚重铁门关上。
剖尸摘脏器,除了为了镇邪,也是怕焚尸的时候炸膛。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具尸体烧了,拿到那三钱银子的酬劳再说。
一边想着,一边拿了个火引子点燃,从焚尸炉的火口投了进去。
熊熊烈火立刻“轰”的一声,在焚尸炉中烧了起来,人油人膏遇火吱吱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烤的气息。
李炎手持一个一人高的铁钩在外面静静等着,不时在窥窗上看一眼。
有时候尸体和木炭烧得没那么均匀,还要用铁钩挑一挑。
整整烧了两个多时辰,从入夜烧到午夜,里面的尸体逐渐化为灰烬,火焰也缓缓熄灭下来。
终于,当最后一丝火焰熄灭,里面只剩下灼热的白灰,李炎用铁钩勾住炉门,用力拽开,准备收拾骨灰。
这第九具尸体,和前面那些也没太大区别。
就在这时,一个洪钟大吕般的声音猛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令他头痛欲裂,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残破神像虚影:
“九尸之祭已成,玄天福尊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