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陆老师。您是教乐器，还是声乐的？”

“主要教西洋弦乐，有时候也会指挥。”

“全能啊，太厉害了。”

就这样，两人一边闲聊，一边下棋。他们的水平差不多，但陆老师的经验更丰富，因此赢下了大部分棋局。他们接着开始下国际象棋。

“棋类运动真是个好东西。不仅有体育的竞技层面，也有头脑的思维和博弈。更重要的是，只要投入足够时间学习，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下棋高手。也许成为职业选手需要天赋，除此之外，门槛真的很低。”陆老师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他也不担心别人的否定，想到什么就说出口。

“我听过这个说法。很多给小孩子的培优项目离不开两项活动，乐器和下棋。都很适合开发智力。”

“乐器和下棋有一定益处，但我个人认为，让孩子多接触新事物才是最能开发大脑的。当然，乐器和象棋也算是新事物。我还记得第一次学象棋，晚上睡觉，脑子里全是棋局，根本睡不着。怎么说呢，像是脑子里安装了全新的程序，全新的思维模式。”

“我倒是没有那样，不过下棋的确教会了我耐心思考。生活中有很多问题看似无解，但只要静下心多想想，很多解决办法就出来了。”

“你说得对，只可惜象棋的规则是死的，棋盘也是条条框框，说到底就是一套玩具。要是生活也这么容易就好了。”

陆老师的感叹引起了邢青俊的注意，就像刚才他说的，很多可能性就出来了。他试探道：“陆老师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也没什么。小杨，你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是该享受人生的时候，我把负能量倒给你不好吧？”

“没关系的，有问题就要集思广益。您也让我学学过来人的经验，知识哪能有害呢？”

邢青俊的话似乎产生了共鸣。陆老师靠着椅背，放松了很多。

“我管着一个弦乐团，乐团有将近三十号人，都是优秀的音乐家。但人多了，心就很难聚在一起。他们有些是成名已久，有的是初出茅庐的学生，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太一样，音乐在他们心中的定义也差别。有的人把音乐当成一个谋生手段，他们希望自己能成为舞台的焦点，借此唱片公司的青睐，或是大乐团的挖角，即使这样会损害演出质量。”

陆老师的故事，让邢青俊不禁角色转换，把音乐家换成仆从。

陆老师继续：“也有的人想当首席，不是为了金钱，只是为了站山之巅。为此不惜任何手段，勾心斗角的事层出不穷。还有人一心想练好琴，很纯粹的愿望吧？但太纯粹了，他们追求完美的技巧和演出效果，对别人配合的要求极高，对自己的要求更高。音乐演奏是急不得的，很多东西是要长时间积累。我的宗旨是只要质量达标，就可以登台演出，要是有缺憾，可以循序渐进的该。但某些人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要是曲子没练完美，宁愿不演，也不将就，哪怕很多缺点都可以靠大家掩盖。”

邢青俊想了一会，决定按照自己的真实想法回答。“每个人来自不同的环境，完全同心协力很难，但要是能求同存异，也可大大改善眼前的问题。可以鼓励良性竞争，奖惩分明，给队友使绊子自然不可以，警告无果，就该直接开除。至于想要当首席，只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就可以取而代之。对于过度追求完美主义的人，可以给他们找点独奏的机会，让把过剩的精力留给自己，不要打扰他人。”

“奖惩分明是吧，我自己也算务实的人，相比起打鸡血、画大饼，我更相信实质的奖励能够激励人。你的办法不是不可行，但我手里的权力没那么多。对于他们，我不是领导，更像是‘管事的’，有什么问题都来找我，事情办成了是应该的，办不成就发牢骚。”陆老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去试试吧，说不定我比我想象的更有话语权。不说了，不说了，下棋。”

邢青俊的疑心已经起来了，接下来的谈话，他刻意聊到了神经科学。陆老师对脑结构和脑功能颇有了解，尤其谈到提升大脑能力的理论和实验，他更是来了兴趣。他提到的很多生物和心理学实验，都是最前沿的研究成果，绝非一个音乐老师平时会关注的，哪怕他智力超群。

邢青俊借口上厕所，回来隐蔽地拍了几张照。手机的像素不够高，但神官署有高科技可以复原，也可以把人的发型和胡须换掉。除非是有尼基塔那样的易容术，再多的伪装也会被拆穿。如果陆老师真的是智者，哪怕号称不会战斗，其战斗力大概率远超邢青俊，不是他能单独对付的。目前需要弄清楚陆老师的具体身份，再从那里下手。

“很高兴认识你，陆老师。您不经常来吧？”邢青俊走前问道。

“不忙的时候，这里就是我最爱的去处，但最近太忙了，这个月就来了两回。我尽量偷懒，说不定过几天又能来了，哈哈，能和你这样有为的年轻人聊聊天、下下棋，感觉都年轻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