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阳光暖而不伤,热烘烘明晃晃地散在空气里,平添几重温润的明媚。远处川上挂下的瀑布,在崖角打了个折,银练似的蜿蜒而来,又潺潺而去。溪岸边光润的鹅卵石堆里蓬蓬勃勃钻出茂盛的青草,草色已渐入碧绿,杂在其间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花又招来蜂蝶,嘤嘤嗡嗡甚是热闹。矮矮的堤坝后有一片绿杨林,林边拴着两匹马,马埋头在草地里寻寻觅觅,尾巴悠闲地晃来晃去,还时不时抬头打声响鼻。树林的那头依稀看得到桑竹环伺的简舍。
好一块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宝地。
我躺在小溪边,睁眼看着这山光水色,身上热一阵冷一阵,忽而如烈火灼烧,忽而又像置身冰山;忽而光芒万丈,忽而又坠入无边黑暗。陷在沉沉的黑暗中,我内心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渴望:就让一切都沉陷埋葬在这暗夜似的黑洞里吧。
不知过去多久,漆黑中忽然出现万道金光,我周身又暖了起来,远远近近的声音再次清晰起来。
“泊烟哥哥,我就说吧,她还没死呢。”女子的声音莺歌般动听。
“是真的,公子,还有呼吸。”有男子接话。
“江漠,你来背她。”女子命令。
“干吗?”
“看大夫啊,你看她身上的伤。”
“不能动的,她伤口还在渗血,我怕我还没有找到大夫,她已经不行了。”
“让她这样躺着就能活过来吗?喂!你到底背不背?”
“我的小姐,不是我不背,真的是她经不起颠簸了。”
“你就是见死不救,哼!我不理你了!”
两人的声音虽在耳边,却似远天响雷,入耳却不如心。我的心里闪过一丝冷笑,这次又没有死透。
“华月,休得无礼。”站在近处一直默默的男子终于发话,声音虽温和清虚,似中气不足,却一时无人再语。
“江漠,劳烦你走一趟,去最近的镇上找一个大夫来。”
“是,公子。”
“泊烟哥哥,我也要去。”
似是点头应允了。不一会儿,远处一阵长长的马嘶便带着低低的争吵声绝尘而去了。
我听着这些与己有关又好像全不关己的声音随着溪水潺潺流去,没有睁眼,也没有作声。只听得水声、虫声、鸟声汇织成一片。也许天堂也该是这种声音,可是,我为什么还活在这里?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我没有吭声,连眼皮都懒得睁一下。
“你从哪儿来?”
从哪儿来?又是这个恼人的问题,我不想回答,也没办法回答,只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把头转向河水。
身边的人没有再说话,也在河边躺了下来。
“公子,大夫来了。”
我睁开眼,看见一名哆哆嗦嗦的大夫被江漠挟着,向这边走来。
身边的人坐起身,说:“江漠,你一向稳重,怎么把大夫吓成这样?”
“什么吓得,他那是在马上颠得下不了地了。”华月抢着答。
“公子,主要是镇子太远。不常骑马的人确实受不住。”江漠补充。
“让大夫治伤吧。”公子道。
“这个,这个,她的伤是在后肩,最好是把她扶起来。”大夫说。
江漠率先跨过来,扶住我的肩想让我坐起来,我反感地想要挥开他的手,可是没有力气动,或者是懒得动吧。
我只是怒吼:“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