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辉鬼鬼祟祟地关上门,视线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拿起扫帚清理着地上的烟灰。
“行了老同学,我们这有保洁。”皮肤黝黑的胖子坐在办公椅上,点了支烟,“咱这关系,你就有话直说,装什么假啊?”
夜九辉有些尴尬地把扫帚放回原位,裤袋里的手机连续响了几声,他也没去看,满脸堆笑地说道:“就……还是那个事儿。”
“哪个事儿啊?”
“漫画出版,上周你看了后不是说挺有意思的吗?”夜九辉走到办公桌前,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放在黑胖子的办公桌上。
黑胖子低头端详着自己腕上的金表,好像刚好没注意到他似的,不紧不慢地说:“是挺有意思……可还没画完吧?”
夜九辉感觉有戏,立刻说:“我琢磨着要是行,就继续画下去。毕竟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实在是不能试错了,兜比脸都干净……”
黑胖子立刻摆手打断他,一副过来人什么都懂的样子,“谁还没有低谷的时候,人生哪能一帆风顺呢?
还记得高中那会儿,我总是被你们叫黑胖儿,被捉弄过不知道多少次,谁正眼瞧过我?但你看我现在?”
“是是是,年轻的时候都不懂事儿。”夜九辉的眼神飘忽不定,这话他接不住,只能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几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他父亲开出租车时的背影照片,拍照的人显然就坐在后座。
还有张母亲在街上卖煎饼果子的照片。
紧接着是条文字信息:夜九辉,三天时间,再不还钱,我们就去找你父母谈谈!
夜九辉立刻把手机塞回裤袋,硬着头皮说道:“哈哥,如果画稿不过关,你要是手头宽裕的话,能不能……”
“辉子啊辉子……”黑胖子立刻打断他的话,满脸地恨铁不成钢,“咱同学一场,也别怪我说话难听。
都说男人三十而立,几年前你在一家传媒公司干剪辑,干的不是挺好?为什么非得辞职呢?”
“我……”
黑胖子并没有给夜九辉解释的机会,继续说道:“朝九晚五有什么不好?一步一个脚印,人才能活得踏实!
梦想不能当饭吃你知道吧?
你家什么条件你自己比谁都清楚,连个数位板都舍不得买,学个毛的画画啊?”
夜九辉一声不吭,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是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方式。
“你这毛病还没改呢?快收手吧,脑袋就是被自己给敲傻的。”黑胖子用下眼皮看着他,突然质问道,“对了,你上次投稿的那个漫画,开篇那个欺负人的黑胖子是谁啊?”
“没谁,就是个角色而已。”
“呵,用我做的原型吧?”黑胖子把烟头怼灭,“你看我生气了吗?越没本事的人,越是爱阴阳怪气,含沙射影。
因为他们有气不敢出,有火不敢发,憋不住了,就只能背地里找补。”
夜九辉尴尬地说道:“哈哥你误会了,漫画里的角色真不是在影射谁,就是临时想出来的。
你看能不能……我……我现在是真的遇到了难处。”
“谁还没个难处?但老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年你要不辞职,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德行吧?你看看你自己,胡子都多久没刮了?
一手好牌让你打得稀烂,还不都是你自己作的?”黑胖子从兜里掏出盒烟,用力拍在办公桌上,那牌子的价格,至少要比夜九辉送的香烟贵上十倍。
夜九辉看着办公桌上价格悬殊的两盒香烟,知道今天铁定是没得谈了,继续待下去也是自找不痛快。
他没有撕破脸,堆笑应付了几句,悻悻离开。
折腾一天,跑了三家出版社,毫无进展。
离开黑胖子的地盘以后,他也没心思再去其他出版社了。
临近中秋,路上很多店都把月饼摆出来卖,他有些嘴馋,忍了一路,没有去买。
走回小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知为何,今天楼道里的声控灯全都没有反应。
这小区算是老楼,他从小就住在这里,父母之所以搬出去租房子住,表面上说是出摊方便。
可他知道,父母是觉得让他单独住才好找对象,可直到现在,他还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呢。
夜九辉用手机照亮,往楼上走,马上到家的时候,他突然吓了个激灵,差点没摔下楼去。
黑暗中亮着一金一蓝的双眼,正盯着他看。
稳住身形,他用手机的灯光照过去,才看清那是一只异瞳的黑猫,正坐在他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