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太阳,像火炉一样炙烤着大地,树枝顶端的新芽软绵绵的,不再那么坚挺笔直,树叶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向太阳献出了臣服。
连绵不绝的群山中,靠向山下的一侧山里,有几百亩的盆地坐落其中。中间十几间茅屋围成一个圆形,被树枝围栏围起来的地方,一条泉水顺着被人浅浅勾画出来的路经,直直的流向被雨水重刷出来的渠道,几乎看不到水流,远方只能看到泥土被沁湿。
几十只鸡正在翻弄着泥巴,不知是在玩水还是寻找贪水喝的虫子开荤,身后留下一汪汪的小水坑,后面散落着几堆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灰色的小鸡仔鸡仔在水坑中戏水,不停抖落身上浑浊的泥水,站在水坑旁边警惕的老母鸡,一副伤不起的模样,时不时被动的抖一下翅膀,摔落身上的泥水。
顺着河流的方向,有几棵大树,树阴下半坐半卧着十几个光膀子少年,,其中一个站起来从瓦罐里倒水喝,喝完陶碗里的水,放下粗糙的陶瓦,伸了个懒腰,捶打着自己的腰部,看向不远处金黄色的麦田,弯着腰的麦秆,一副苦大仇深的痛苦表情,扯着嗓子问到老大,割了多少,晚上有肉吃吧,大家目光都看向其中一个短发嘴中叼着狗尾巴草的少年。
靠在树干的少年拿着狗尾巴草,笑着说道,搞快点用不了几天,晚上搞两只鸡,麦饭放开了吃,随之传来了一阵欢呼,其中一个叫枣的向一个最小的说道,栗啊,你今晚有两个鸡屁股吃了,少年栗憨厚的笑着说,那我少吃点肉。
打打闹闹的穿上短装上衣,走向麦田。只有几把镰刀,几个年龄大的换着用,挑中间长势好麦秆的回收,其它的只用匕首收割麦蕙。
少年们口中的老大直起身再一次看向快要落山的红日,拿起自己的竹枪,跟少年们说了一声就回去做饭。
这一次从洛阳路过,来的目的是准备大规模吸收转运人口。
一年前的一天,自己被饿醒,躺在炕上借着门口投进来的亮光观察着昏暗矮小的茅草屋,踩的光滑的地面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炕,看着自己小了一圈的身体,身上的粗麻衣服。
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才扶着墙出了门看着红日,发出了灵魂三问,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在哪,伴随一阵孤独恐慌感传来,晕了过去。半梦半醒中接受了少年的部分记忆,知道了汉朝,蹭恨奸臣十常侍,洛阳,长安。
少年李安十四,家在并州,上党郡。母亲早逝,父亲一年前因病去世,大四岁的姐姐李葵嫁给了隔壁村,为了侍死如生的丧事还卖掉了几十亩地。
要知道以前的良家子可是很吃香的,少年跟着县城一讨生活的破落户读过一年书,识字,这还要归功于几代单传,可不是祖宗保佑吗?
没败家、没分家还开垦了一点,贪嘴的少年为了吃树顶绍黄的杏子,踩断树枝掉下来了,昏死了过去被老仆抱回来。
村里百十户人,每家十来口,都是一个老祖宗稀释下来的,人多地少,还好有大山添补,饥饿很容易唤醒人类狩猎采集的基因,靠山吃山靠水吃鱼,野果野菜,渔获,组队捕猎,正常年份不至于饿死人。
听族里的老人讲古,祖上据说也曾阔过,当过什么王的师傅,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再次醒来,院中几块石头垫着一块粗糙不大的木板,坐在树墩上。李伯端来了麦粥,借着月光两个人端着脑袋般大小的粗陶碗,李伯蹲在地上,刺溜刺溜的喝了起来,一人一大碗也没说够不够,喝完就收工。
看着添碗添的香甜的李伯,虽然有点恶心,但为了不表现出异常,狠着心把脸伸进去做样子,一不小心,搞的鼻子脸上都是,无奈放下碗,李伯看到了笑着传授舔碗经验。
一边说一边示意,先从边上开舔,脸不动,一边舔一边转动碗,由外到内,不会挂到脸上。看着看不到脸的李伯,李安不由得想起了大宅门中的吃货郑老幺,嘴角微微上翘,余光扫视到自己面前的碗,目光呆滞,心里一抽一抽的。
下午李安昏迷时,李伯去了隔壁刘家湾找了老姐,老姐看李安没事,丢下老母鸡就回去了。汉代以孝治天下,父母在不分家,一大家子过的艰难,长子长媳的大姐,很是不容易,李父借着疼爱几个小孩没少贴补。
前两天两个人提前,把长势好的麦蕙割了回来做种,李家的地种的好,李父不知道哪里花大代价搞了一本农书,秦砖汉瓦,李父的房间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砖瓦房之一,李安在父亲房间里,看到了几卷竹筒,虽然用毛笔画线分了句读,但还是晦涩难懂。
少年们都喜欢长大,不用被大人管,有自己私人的空间,李安住的茅草屋,还是多次央求李父加盖的
路过的看见李家庄稼长势好,都跟着学,一个老祖宗,几代单传的李父奉行积德行,有问必答,附近的村子都会了。
祖辈总结传承下来的人情世故,深知升米恩斗米仇的李父,定下麦种一换二,换麦种提前说,不出村。老姐家自然每年都备着,也是一换二。
商量了一下麦收请人,赶时间怕大风大雨减产。除了休耕的,还种了四十亩小麦,一亩一斗或者十二钱,就请村里人。
为了错过农忙高峰,也为了减少病虫害,杂七杂八的还种了二十来亩。栗米,椒豆,麻,各种蔬菜,葵菜,,蔬菜主要用来腌酸菜过冬。秋粮主要用来换钱,交口赋,交钱免劳役。在这一点上几代单传的李家还是很惜命,不惜钱财,也有这个条件。
讲究一点的没有后代,断了祖宗的传承,祭祀的冷猪肉。死的时候是要覆发盖面,没有脸面见祖宗,表示去地下请罪。
四十岁的李伯几年前逃荒生病,孤家孤人,被父亲救了不走了,两个干活投脾气老哥老弟的称呼,说好了叫李安养老送终。
前年农活都是三个人一起。怕被察觉出不对劲,少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李伯讲,偶尔点头附和。
汉朝“十五税一”是指地主向佃农收取土地产量的十分之五即产量一半的地租后,地主再向国家交纳土地产量的十分之一的税赋。
也就是土地产量为十份,地主与佃农五五开后,地主再向国家交一份的税。
即地租率为百分之五十,税率为十分之一。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十五税一”作为地主的附庸,佃农是没有户口的,自然也就不存在单独向国家缴纳赋税的渠道,同样所谓的“三十税一”,也并不是指地主向国家交土地产量的三十分之一的税赋,而应该理解为,土地产量为十份,然后三七开,佃农得七份,向地主交三份为田租,地主再向国家上交一份税赋。
即地租率为百分之三十,税率仍为十分之一。“十五税一”、“三十税一”并不是税率为“十五分之一”、“三十分之一”的意义。或者严格来说,应该记成是“十、五、税一”和“三、十、税一”。
那么一般的,拥有土地的自耕农,也就是自有土地者,向国家缴纳的赋税也就是十份之一。这在《汉书食货志》写得很清楚,“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岁收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税十五石,余百三十五石。
所以作为良家子的自耕农,起码超越百分之九十的人。可是即将到来的乱世不讲这个,不然就可以躺平了。
第二天早起,赶到田里,请来的五个人也来了,他们的田地要不没熟透要不地少收完了,用步丈量后双方无异议,开始收割,他们一个人一天收割两到三亩,李安和李伯一起收割零散的边角,快到中午时李安带着装水的陶罐,回去做饭,主家每天要管两顿饭。
用石臼把麦豆砸破,放到陶罐里熬煮,快好时,加点青菜葱花盐巴,一头挑水,一头挑饭食,吃完饭休息一下继续干,中午麦蕙太干了容易掉麦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