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阳光照在李霁的脸上，照亮了他脸上的疲惫。

他已经一夜未眠。

因为越吴钩已死，但城内还以为他失踪。

所以目前追查的兵力更多。

李霁和梅十里不得不交替值班，防止危险。

李霁见到阳光，终于得以阖上双眼。

看着李霁缓缓合上他沉重的眼皮，梅十里宠溺地笑了。

她背着李霁兜兜转转，反而来到了城中。

“什么人！”

城中士兵更多，他们呵斥来人。

但梅十里只是轻轻抽出李霁腰上的那把剑，那把剑尖是虚无的剑。

“那……那是！”

士兵立马跪下颔首，

“长官说了，无论是谁，见这把剑如见他本人……放行！”

梅十里收回剑，然后仍然背着李霁走向城中。

其实，这里的神只认这把剑，反而不认越吴钩。

他心高气傲，认为越吴钩只是依靠这把剑才肆意妄为。

连李霁也不知道。梅十里是怎么知道的？

走在城里，走在青石板街上。

太阳爬地很快，直将我们都没过。

梅十里背着李霁爬上了苔绿青石板街，到了山顶。

这里没有雨。

但碑上仿佛还留着泪痕。

梅十里将李霁放下，自己也躺到了草地上。

她仰望着越来越蓝的天空，一丝丝青草的香气飘进她鼻子里面。

她伸手去握住李霁的手。

多想这一刻，永远？

李霁的手忽然握紧，将梅十里的手握的生疼。

李霁挣扎着转身。

李霁，你做噩梦了。

“不能忘记的事！从没有在记忆中存在过的人！”

从没有在记忆中存在的人是谁？

为什么不能忘记？

梅十里的瞳孔突然因为恐惧而放缩，她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忘记就会死！”

王大海靠在树上，从阴影里现身，暴露在阳光下。

梅十里瞪着他，

“是你！你想干什么！”

王大海拍拍身上的灰尘，缓缓说道，

“受人之托！但那是在晚上。现在，我只是一个和你们一样享受自然的普通人。”

王大海说得无比平静，然后他竟然原地躺下，向天空中伸开他的手。

“真美啊！平时都注意不到，只有真正静下心来欣赏，才发现——”

“天！天实在太远了！天空的边缘有什么呢！我们可以到那里去吗？那里是否是一个极乐国，没有人间的一切痴贪嗔？”

梅十里冷笑，

“像你这样的人，我以为只有夜夜笙歌的光华才能让你回味。没想到你还能欣赏这样的平淡之美。”

“别看我这样，我被越长官提拔之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在那之前，我也只是一个凡人。”

“这天底下的凡人，无一逃不开柴米油盐，而且被困在这一座城的一方之地。”

“有时我很怀疑，这天上是否也有神故意去让这个世界变得那么美丽，又那么无趣？”

梅十里不语。

她坐了起来，然后拿起李霁的手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她说，

“你有些话跟他说得很像……但你却永远也没有他懂得分量更深……他已经被深深地伤害过，所以知道很多。”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被伤害过，又怎么知道他被伤害过？”

王大海还是仰躺着问道。

“不久前，这里降下一场下了三个月的大雪，好像是神罚。”

“我本是他隔壁的女儿，那天，我在外面清扫因为堆积过多而堵塞道路的积雪。”

“然后我无意间瞥过他家的门缝，看到李霁正跪在地上，仰望着天，仰望着太阳，流下眼泪……”

王大海大笑道，

“这个世上没有人直视太阳是不会因为刺激而流泪的，因为不流泪的人因为强光都瞎了。”

已将夜，星更多。

李霁还没有醒来。

“现在是黑夜，你要做的事已经可以去做了。”

梅十里没有去看王大海，但她知道王大海一定在这里。

谁知王大海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难道他已经睡着了？

“你……你还不走？”

突然一点红光爆射，梅十里回头去看，王大海正手拿着一片叶子。

那片叶子已经被最红的火灼烧，即将变成飞灰。

可是王大海的表情却很奇特，很奇怪。

他突然开口，

“现在确实已经入夜，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可以做了。”

他居然从嘴里面拔出一把浑身带着血色红光的刀，一挥，天空立刻洒满了红色的星。

梅十里瞪着他，她已经握紧了那把魔剑。

“你……你要做的事难道是？”

王大海突然又笑道，

“我要做的事并不是杀你！你也并不必拿起那把魔剑！”

“那是把魔剑，我承认，我也认得。但他却远比不上我手中的魔刀的。”

梅十里等着他说下去。

“这把魔刀名为‘万般毒意’专吃世间一切恶而活。”

他的眼睛忽又望望天，仿佛天的那边有什么，他的眼睛变得比较迷离。

天空！天空已经完全暗下去，明星更多，月却更少。

“你可知道何人锻造他？又为什么要锻造他！”

“谁锻造了他？”

梅十里道。

“一个很矛盾的人。明明心里想把世间恶都除尽，却做着世间一切之恶。”

梅十里眼中忽然露出奇异的光。

“莫非他认为整个世界都是恶，所以非以恶制恶不可？”

梅十里道。

王大海眉头挑了挑，

“这是个很好的思路，但我没去想过。我只知道若是这样，这个人确实是永远也不能死心了。”

梅十里又道，

“那么，你难道就是那个人！”

王大海说，

“不敢！不敢！我只是一个凡人。”

“那这把刀呢！”

王大海说，

“这把刀如今不是用来杀人的话，那么他只能用来切西瓜。”

然后王大海大笑着走了。

原来他拔出这把刀只是为了切西瓜？

秋天，秋天哪里有西瓜？

等到红光都已消失不见，王大海确实已经走下了台阶。

星更多，更亮。

梅十里转身看向李霁，发现李霁居然早已醒来，也这样看着她。

梅十里深深地看着李霁的眼睛。

李霁也深深地望着她。

她突然将他扑倒在地。

月更亮，星更多。

李霁又睡去了，这次是甜甜地睡去。

一个噩梦也没有。

一片枫叶飘在，落在梅十里凌乱的头发上。

梅十里拾起这片枫，然后视线之外立刻出现一个人。

这个人就这样隐藏在阴影里，隐藏在月光找不到的地方。

梅十里忽然脸一红，

“你是谁！”

那个人哈哈大笑，

“你放心，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你爱他吗？”

梅十里忽然脱口而出，

“爱！爱地……更深。”

那个人笑道，

“既然爱，那么你可以为他付出生命吗！”

“我……我可以！”

那个人沉默很久，然后说道，

“那么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天空这个那个流星落得很多，就在这一刻忽然停住。

梅十里震惊地看着他，然后她抬起自己的手:

她的手是一片血红的红光！

“啊……这……”

她已经几乎快要尖叫。

然而，那个人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他走了。

那片枫也消失不见。

此刻，王大海突然从山的下面走上来，他看见梅十里，仿佛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