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暮冬天地闭,正柔木冻折,瑞雪飘飞。
望长城内外,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北地之中,长夏市妫谷镇萍窑洞村村东头的山坡上,许红枣的有风小窑民宿中又平添了些病气。
中院平信窑生活窑的区域里,东窑洞的炕头上,许姥姥秦良玉已经和许多年前同样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即将走向生命尽头的许姥爷一样,已然是油尽灯枯之象了。
在大雪节气的时候,许红枣就告知了许家的众人,许姥姥日前的身体健康水平:“我姥姥怕是快要去找我姥爷去了。”
从前几日开始,许姥姥的身体上也有了新的症状,逐渐开始腹痛难忍,一时间就大起来肚子,圆鼓鼓的很,就像是即将要生产的孕妇一样。
许红枣虽然也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了,但对于病人的病程里,出现这样的生理情况还是大姑娘上娇头一回遇见。
许红枣唯一清楚明了的是,许姥姥目前的身体状态,可绝对不是身怀六之象。
许红枣冒着严寒,特地赶上驴车跑去镇上,请了附近医术比较精湛的医生,上来萍窑洞村帮许姥姥检查身体。
医生检查过后告诉许红枣,许姥姥的目前的状态是癌症引起的腹水,情况已经非常不好了。
家庭医生随即也抽出了许姥姥腹中的积水,帮助许姥姥缓解片刻的疾苦。
“病人的情况非常的不好,已经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的状态了。余下的日子也不多了,聪明的时候也会越来越少,家属也要有心理准备,做好病人的临终关怀,准备好后事。”
两天后,终于又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温度上也暖和了许多。
随着天气的温和,许姥姥的气色也优良了许多。
许姥姥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一样,颤抖地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副画,与自己的小外甥女许红枣说着话。
“这幅秦良玉征战图,既是我的嫁妆,也是我娘留给我的京绣遗物。我娘是绣娘出身,平生最擅京绣,也最喜爱秦良玉。如今我留给你,做个念想。希望你也可以在风云变幻的生活中成为自己的战神。”
“我娘曾经说过,秦良玉代领夫职征战,是史上唯一一位名列正史将相传的女将军,也是唯一一位凭战功封侯的女将军。你小的时候,我抱着你坐在庙门口听戏的时候,戏台上也不止一次唱过戏曲《秦良玉》的。你小时候,可是最喜欢角身上的那身行头了。”
“我娘她并不盼望着我能有什封侯拜相的本事,只是希望,我也能够像秦良玉一样,成为脂粉堆里的战神,依时顺势,成为最合适自己的那个自己。这才给我也用了秦良玉这个名字。只可惜了,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红枣,姥姥把秦良玉征战图留给你,希望你也能够像秦良玉一样,可以不倚靠任何人的成为自己的战神。不自怨自艾你虽是长女又是二房的出身。”
“我娘最初嫁给我爹那时候,咱们妫谷镇里总是战乱不断的。我娘说,那时候村子里别人家的几个闺女,她的那几个绣娘姐妹们全都都是坐着花轿出嫁的,只有我娘她一个人是骑着毛驴出嫁的。一听就自己要骑着驴出嫁,我娘就对着门亲事不满意的很。”
“我姥爷只说是让我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人生就像草籽生长一样,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肥瘦自有天命。”
“我娘出嫁那一年的战乱中,敌人反复无常,阴险狡诈,又作恶多端。谁也不曾想到,和我娘同年出嫁的那几个绣娘姐妹,别人家的几个闺女们,全部都惨死在了自己花轿里,只有我娘这个骑着毛驴的人,侥幸的逃过了那一劫,长命百岁了。”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等你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发现人不能和自然抗争,也不能和命争。纵使时间可以重新来过,以当时年纪里的心智,依旧不会又任何的改变。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枣啊,踏踏实实的去做你喜欢又能做好的事情,依时顺势就好,姥姥也会和姥爷会一起保佑你的。”
许红枣强忍着泪水问许姥姥:“姥姥,您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孙女可以帮您了却遗憾的?”
“人生一世,不过数十年的光景,小时候的日子很长,长大后的日子又很短。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匆匆不回头。欢喜也好,遗憾也罢,都不会终余年,平常就好。”
“姥姥,等新年的时候,孙女请您去长城边上听戏,就听那出《秦良玉》好不好?到时候,再请师傅过来,给您摆上十二曲黄河灯祈福纳祥,城墙那里,再请铁匠师傅们给咱们安排上打树花,咱们也瞧瞧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热闹热闹。”
“好,我们红枣有心了。知道姥姥爱听戏,喜欢这些老祖宗严选出来的活动。”
许红枣自幼跟着许姥姥在萍窑洞村的戏台前听着戏长大,一直到许红枣十岁那年,许姥爷去世,青梅竹马来着。
与许姥姥喜欢听戏不同,许红枣喜欢的却是角身上,精美的服装配饰。
小时候,许红枣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也可以穿上那制作精良的衣服和配饰了。
因为是家中独生女的缘故,却又不是家族里千宠万爱的那个,即便许红枣很喜欢的东西,也比较佛系,与世无争,又或是比较矛盾的自我内耗。
不像是堂姐一样,每次自己欢喜的东西,都要争抢一番得到才好。
许姥姥秦良玉的生日在阳春三月,许红枣也想让许姥姥用意志力再多撑些时日,春暖花开的日子再离开,总好过现在,地冻寒天的。
许红枣的康养大业虽然也才刚刚基础齐全,但于许姥姥到底是无用了。
或许是许红枣问许姥姥,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让许姥姥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
许姥姥忽然间就问起来,许红枣的那位绯闻男友,住在北院里的谢长夏先生,这寒日里,在忙些什么。
这位绯闻中的谢长夏先生,可以说是许红枣一见如故又惺惺相惜的先生。
要知道,许红枣三十多年的岁月里,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长时间的交流与相处。
平日里,两个人总是会在一起交流民宿发展中的很多问题,因为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于是也就有了诸多的绯闻与传言。
“红枣,北院的小谢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呢,有些日子没瞧见了。有时间就多请人家过来坐坐,陪我聊聊天,说说话。你帮我问问,看看小谢什么时候方便,请他过来我坐会,好些日子没瞧见他,我反倒是有点想见他了。”
“天寒地冻的,他自己一个人能忙些什么事情。左不过是躲藏在北院里画九,温酒煮茶,读书消遣。回头我和他讲,让他瞧着天气暖和的时候,过来陪您说说话,给您解解闷。”
许红枣也有些担忧许姥姥误会自己和谢长夏之间的关系,可是又不想许姥姥遗憾。
两好并一好,成就儿女一桩婚,了却两家父母心,是天下所有为人父母的心愿。
许红枣和谢长夏之间,看似如胶似漆,实则相敬如宾。
关于许姥姥想见见谢长夏的事情,许红枣是这样和谢长夏讲的:“谢先生,我姥姥那天还说起来,有些日子没瞧见您了,姥姥问我,您是不是提前退房回去城里了。您要是不忙,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去中院遛遛弯,陪她老人家说说话,我姥姥可喜欢你了,天天都念叨着你。”
自打时序入冬以后,谢长夏就慢慢地多了一件让许红枣觉得稍微有些娇气的事情。
谢长夏怕冷,又不喜欢冬日里的景象,就开启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模式,鲜少地踏出房门。
每日里的一日三餐,都是许红枣从中院那边做好了,然后再送到北院去。
值得庆幸的事情是,比起来一开始,谢长夏刚住进有风小窑民宿时候对饮食的挑剔程度,到了冬三月里,也逐渐变得入乡随俗,这属实又让许红枣刮目相看的。
有时候,许红枣做了些当地的乡野粗食,谢长夏也会夸奖,还说是将来在民宿的餐饮中,也可以稍加改良,把食物也引入过去。
等谢长夏出现在中院里的时候,已然是接近新春的时令了。
院子里的租户们,也都开始忙碌着除旧迎新的事情了。
东院里住着的木春峰老师,也开始帮着大家写春联了。
谢长夏出来的早,就先过去了东院,想着选好了春联顺便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