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庵中的岁月，平和又漫长，花开又花落，卫灵若望着这一季的落花，心中凄然，她有时想，如果没有变成卫灵若，会有什么样的际遇，也许是无比平淡的人生吧。
想着想着，又过了一月，卫灵若心想：“我与皇甫玉的缘分大概已经尽了吧。”这时庭中落英纷飞，她想起以前听到的一首歌：“相思染，染情蛊，骨刻心铭；……红尘九曲，一处处，是恋慕，是自苦，柔情深许，一声声，缄语，是禁锢，心若浮图，一幕幕，是来路，是归途，……等一次雪落，等命运垂爱，等你一生来，等不尽思念，等不到花开，等不到的等待……”
等到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卫灵若万念俱灰，她这时才明白奇门遁甲那一卦中所说的入狱自刑是什么滋味了，她才明白，自己是那么爱皇甫玉，她爱他就如同爱天上的星，爱水中的月，爱瞬间融化的雪，她一直不敢接受，就是怕这份爱会如同镜中花，水中月，瞬间消逝，她不敢面对那样的结果，所以才一味地逃避。
过了几日，她又在院中看雪，见多了一人，那人白衣胜雪，发黑如墨，面如满月，眼眸如星，她一见他，心中升起百般滋味，月光如水，照在他身上，仿佛披在他身上的衣衫。皇甫玉望着她，说道：“灵儿，我来了。我见了你写的四句诗，不知如何作答，想了好久，总算想明白了，才来见你。”卫灵若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皇甫玉认真的道：“我想好了。”又吟道：“我虽生于金玉处，心却常陷泥沼中，暗中稍见微光聚，勇气徒生增自苦，只恐心光犹不再、又忧至爱再相离，心中珍惜不敢近，只望相随不相弃，执手望月待归期，一朝金气一朝玉，既然爱意满心迹，不经山海怎堪移。”卫灵若听他如此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又问道：“那你知我经历了什么？”皇甫玉道：“我都知道，但我不在意，我喜欢的是你的心，不在意别的。”他上前把卫灵若搂入怀中，仿佛拥着至宝一般。卫灵若靠在他怀中，心想：“以后这一路，千难万险，我愿陪他度过。”
虽然跟随皇甫玉回到了王府，卫灵若还是不能释怀，便常常把自己关在寝室。那日，皇甫玉叫侍卫把卫灵若的贴身侍女婉秀和王妃的侍女吟柔一起绑了，说道：“我去边塞巡查的事，只有你们二人才能泄露出去，今日我不算冤你们，处置了吧。”两人皆哀嚎王爷饶命，卫灵若不忍，想起以往与婉秀相伴的岁月，但却不能救，只得在寝室中流泪。卫灵素却波澜不惊，回屋去了。
一日，卫灵若走过皇甫玉书房，见皇甫玉正和亲卫刘英说话，皇甫玉道：“我与灵儿一起去巡边之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我和灵儿不会出去说。”刘英道：“王爷是疑心王妃？”皇甫玉道：“否则为何那么巧，她会派亲卫跟着我，难道知道路上会有事。但此事没有实证，也许是我多疑了。”刘英道：“王爷，你若介意，不如找人解决了那顾长安。”皇甫玉道：“不可，顾长安今时不同往日了，执掌铁帐军，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即使做的再干净，总有行迹可寻，此事以后再说。”他见卫灵若在门口，便唤她进去，刘英识趣的离开了。卫灵若道：“王爷，此事不可能是姐姐透露的，也许是下人无意中传出去的。如果有有心之人跟着我们，也可透露。”
“但愿是吧，希望是我想多了。”皇甫玉道。卫灵若道：“王爷，我见今日你频频召谋士商议，难道有什么动作？”皇甫玉道：“很多事情，事先要做好准备的，你明白吗？”卫灵若道：“我昨日算了一卦，我们此时只可守，不可攻，伺机而动才是上策。”皇甫玉沉默不语，卫灵若见他不以为然，便生气的道：“既然王爷不愿听我的建议，那我留在此处也无益，不如进宫去吧，陪昭贵妃住一阵。”一听她要走，皇甫玉急了，他抱住她道：“才回来没几天，又要走，不许走，陪在我身边。我答应你，在你我大婚之前不生事。”卫灵若道：“再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我们和姐姐一起好好过个年。”皇甫玉笑道：“好，都听我灵儿的。”他坐下，又把卫灵若抱到膝盖上，说道：“陪我说说话。”卫灵若想起他写的诗，便问道：“王爷诗中写道，心却常陷泥沼中，难道幼年时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我幼年时母亲便病逝了，是由长宁太妃抚养长大的，那时先皇后势力颇大，她的父亲是顾命大臣，手握兵权，先帝也对她颇为忌惮，你知道先帝有九个皇子，但除了我，只有先皇后生的三个皇子皇甫曜、皇甫辰和皇甫渊活下来，其他的都夭折了。先帝疑心先皇后做了手脚，但又没有证据，我也是因为长宁太妃拼死相护，才得以存活。别看皇子貌似尊贵，但其中的争斗和黑暗，谁人知晓。”皇甫玉又道：“我自小聪慧，母妃丽妃生前又颇得宠爱，父皇思念母妃，对我爱屋及乌，颇为看重，十六岁时，便派我去军中历练。先皇后对我也是很是忌惮，好在她也病逝了，否则，又是一番争斗。”卫灵若未曾想皇甫玉还有这样的经历，她问道：“你的母妃一定也很爱你。”皇甫玉道：“自我记事起，母妃就对我很严格，从不宠溺，只希望我成才，为她在宫中挣得一席之地，我记得她那时找武将教我骑射，我摔了无数回，摔得鼻青眼肿，她也从不心疼，父皇倒是很爱护我。”卫灵若道：“也许你母妃把对你的爱放在心里，不表露而已。”皇甫玉道：“那时我很难过，觉得母妃不爱我，所以常常到长宁太妃那里哭诉，她总是安慰我，对我比我母妃待我好。所以，直至今日，我都把长宁太妃当母亲看，时时不忘孝顺她，她生病时，我也让灵素进宫侍疾。”卫灵若道：“长宁太妃很慈祥，对我也很好，我也很喜欢她。”皇甫玉道：“有一点我也很奇怪，照理说你姐姐跟太妃更亲近些，为何太妃似乎更喜欢你一些。”卫灵若笑道：“太妃是看我小，当我小孩子哄，才如此的。”皇甫玉道：“也许吧。”卫灵若道：“王爷，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皇甫玉问道：“什么事？”卫灵若道：“无论将来的局势如何，我都希望你不要伤害陛下、皇甫渊和顾长安，好吗？”皇甫玉冷笑道：“你倒是为他们着想，难道你就不怕他们先伤害我们吗？一旦争斗开始，哪里顾得上这些，刀枪无眼，谁又能保证什么。”
卫灵若道：“有些事我们无法保证，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皇甫玉见她眼神坚定，因心中对她有愧疚，也不想与她起冲突，只得哄道：“我会尽量做到的。”卫灵若道：“王爷，你不要敷衍我，如果你做不到，也许会失去我的。”皇甫玉有些生气了，说道：“你总是用自己来要挟我，但你有没有替我，你夫君想过，你的心总在别处。”卫灵若见他生气了，也不再作声，皇甫玉平缓了一下心情，柔声道：“灵儿，我已是你夫君，别叫王爷了，私下里叫玉郎。”卫灵若叫不出口，觉得肉麻，便问道：“你可有字。”皇甫玉道：“字书瑜。”卫灵若道：“瑜是美玉的意思，那我私下就唤你阿瑜吧。”皇甫玉道：“也好。”卫灵若又好奇的问道：“那姐姐私下里唤你什么？”皇甫玉笑道：“不同你说。”卫灵若便缠着问他，皇甫玉道：“也叫王爷，你姐姐贤淑，又很端庄，不像你这般爱撒娇。”他又严肃起来，说道：“不过，以后不许对别人撒娇，不然又要多几个觊觎你的男子。”卫灵若嘟囔道：“我可从未对别人撒娇。”又想起来那事，便问道：“阿瑜，你真的不在意我与顾长安那事吗？”皇甫玉道：“是他强要了你，又不是你主动，以后便当他是淫贼杀了便是，有什么可介意的。”卫灵若见他说的真心，便释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