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马车。
根本不需要思考行动的方向,因为街上已经堆满了人,全部是从椭圆形广场跑出来的疯子,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那个守卫居然在街上驱赶着马车,以及不断把马车上的白盒子,全部倾倒在地。
他骗我,他肯定是洪福的间谍,三十匹马车,完全不止,他们是要把所有白盒子,全部铺成开来,让民众自生自灭。
至于大家跟随的方向,当然是洪福逃离的马车。
至于洪福奔赴的方向,显而易见:魅王殿。
发呆之际,一个白盒子跳上来我们的马车。
他没有敲打自己的脑袋,也没有立马行使暴力,而是左看看右看看,端详我们这些正常人类。
大佬爹一只手抓住一把刀。
我死死压住他另一只手,让他稍安勿躁。
白盒子一个极速转身,朝我扑来。
“乌合之众!”我闭上眼睛大喊。
他停住了。
唰!
大佬爹还是把刀,从后面刺进了他胸膛。
算了。
踢下车吧。
我们几乎一起抬头,看见天上黑压压的一片,那是乌鸦在跳舞。
人跟马跑一样快。
真是难以想象。
大城市开起了城市运动会,全部奔向魅王殿。
我们马车跑在前面,所以没有堵塞在门口。
至于守卫,他们的功夫其实比纠察队要高,但是毕竟双拳难抵百腿,人群很快冲散了防御。
“乌合之众!”
洪福站在马车上,时不时喊上两声,及时制止了大家的骚动,只是朝着上面赶去。
“他们活着,好像又死了。”大佬爹走下马车。
“活死人。”我回应道。
然后对马说了几句话,拍了怕屁股,让它们去心腹的房间门口待命,一旦有人靠近,要么拼死反抗,要么大声嘶吼。
作家和老妪依然在马车里面,他们似乎还有话要交流,我从缝中,观察到,他们继续在比心。
我打开车门,叮嘱他们,不要随便冒头,大佬爹再厉害,也照顾不了那么多人。
昨天这殿堂之下发生的事情,尚未消化完全,此时又来了一波。
事情来到了无人预料的地步。
菱形空地,自带威慑力,大家慢慢围拢,却闷不做声。
洪福闭着眼睛,站在牌匾之下,菱形的一个端点上。
啊……
一个守卫,至少总会有一个,哪能见到自家的殿堂,受到洪福如此般羞辱,拿着长矛,冲了过去。
先往右刺,再往左刺,再一个横扫,接着一个下劈。
洪福呢,依然闭着双眼,屁股先往右闪,再往左闪,再一个弯腰,接着一个九十度转身。
仿佛对方的一招一式,全部在他意料之中。
守卫因为太过用力,扑了个空,反而往前面帅去。
洪福拉住了对方腰后的腰带,然后用脚把地上的长矛踩弹起来,再把守卫往空中一抽。
唰!
长矛从背后,刺穿了守卫的身体。
那身体慢慢往后倾倒。
我再次看到了这个画面,长矛和躯体如同老虎钳一样,然后血从中间流下。
洪福挥挥手,没有让画面停留太久,有人上来抬走了尸体,然后他这才睁开了眼睛。
“规矩,规矩!你们看看你们,站没站相,把菱形,给老子空出来!”洪福大喊。
民众有一些还没来得及摘掉头上的白盒子,却非常乖张空出了菱形。
仿佛那里要举办什么临时大会。
我特别注意,民众分为三种,一种是带着白色盒子,看不见样貌,一种是两眼失焦,看着天,看着地,面无表情。
还有一种,焦头烂额,眼珠寻找什么,满脸不安,但是遵从大家,一起守规矩。我认为这一种,可能还没有经过洗礼。
几个福报摇篮的成员在菱形两边,以及另一个端点,注视着坡下的情况。
事情逐渐清晰。
能上来的,基本都上来了。
不能上来的,在下面会消耗一阵子。
成员纷纷去给洪福禀报。
“心腹呢?”一个看上去没有经过洗礼的男子从人群中喊道,喊完后,急忙把头低下。
当然,他左边的白盒子和右边的傻乎乎,出卖了他,立即一左一右把他提了出来。
“温柔,温柔,赶紧放下来。”洪福命令道,“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吗?你还好吧?你继续说嘛。”
“心……心腹呢?”男子走到菱形中央,发现大家看着他。
“生病了。谢谢你的关心,还有问题吗?八宝?”洪福直接喊出了名字,露出笑容。
“我只是想说,那个,魅王殿,就是,应该等心腹,还有,我的问题是,怎么说呢……”八宝口干舌燥。
洪福打了一个响指。
成员把一个白色盒子递上来。
洪福接过盒子,上前一步。
八宝除了眼珠,哪里都不敢动。
“跪下!”
“赶紧!”
“少啰嗦!”
“搞快点!”
噌!
白色盒子套了上去。
“别这样,无所谓,我们大家,随意点。”洪福趁八宝往后看的瞬间,把盒子盖了上去。
八宝先是捂住头,然后伸出手,试图拍打自己的脑袋。
有武器的人,纷纷拔了出来。
如果他精神不纯净,那就立即执行家法。
八宝用左手,死死抓住了右手腕。
他似乎尚有意识,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十秒过去了。
八宝慢慢站直身体,终于,把白盒子,慢慢取了下来。
现场响起热泪的掌声。
有一些人,甚至泪花闪烁。
洪福手一抬,示意大家安静。
“八宝?你大腿内侧有一块胎记。”洪福一句话,把大家的思路整活了。
但是不知道其中意味。
因为没有得到允许,八宝依然站在菱形正中央。
“八宝的话,有道理,我们本来应该等心腹健康归来,但是你们都看到了,事情越演越烈,叛徒越来越多,我不得不……”
人群中出现交头接耳的声音。
很明显,那是对洪福的质疑。
“谢谢你们,就是你,还有你,你你,对了,你也是,谢谢大家对我的批评,这是起码的规矩,否则像身边人那样,误读了善良,就不好了。”
有人举起手,那是要发问。
“我猜猜看,你是不是要问,我有什么资格,取代心腹?”洪福的笑容,一直没有收起。
那人把手放了下去。
“很简单,因为此时此刻,我不是洪福,我是……”他回到了菱形的端点,扫视一圈,“魅王!”
这下子,炸开了锅。
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敢这么说,因为这和死刑差不多。
“魅王有两个身体,一个永生,一个在我,当然,只是短暂存在,毕竟……我已经很久没跟大家见面了。”洪福收起笑容。
有人已经跪下来,作揖祈福。
有人在磕头。
有人端详洪福,舍不得眨眼。
哪怕是福报摇篮的成员,也不断相互对眼,不知如何面对这个意外之境。
“在此,特别感谢洪福,为我提供身躯,我说过,我不能在大家遭遇危难之际,东躲西藏,我跟大家永远在一起。”
大家呢,大部分,依然选择不信任。
“八宝,你大腿内侧有一块胎记,这件事情,你跟谁说过吗?”洪福原来要证明,他不是洪福,他是魅王上身了。
“脱!”
“脱裤子!”
“脱了看看!”
……
大家急不可耐。
“九妹,你站着洗澡的时候,喜欢先嘘嘘。”洪福开始走进菱形一边。
“你是……你真是……你是他呀。”九妹扑通跪下。
“石头,你特别喜欢牛粪,每个星期至少要裹一次全身,认为那玩意可以治病。”洪福慢慢走,但是不留步。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是我们家传秘方,难道你……真的是……”石头背一下就弯了。
“翠花,你喜欢每次脱袜子后,先闻一下袜子,再闻一下脚,一般先是左脚,再到右脚,十年如一日。”
“魅……魅王,真是你么?”翠花一屁股坐下去。
“旺财,你睡觉喜欢趴着睡,因为你家床……够硬!”洪福虚了下眼睛。
“魅王,你要做主呐,现在床板的质量,越来越差啦。”旺财举起双手申诉道。
“小芳,你心里面已经做好了有五个老公的准备。”洪福用食指点了点,然后竖起大拇指。
“我决定单身到底!”小芳掷地有声。
“铁柱,你没事就挖鼻屎,从一个月前开始,你认为左边的比右边的鼻屎,味道要好一些。”洪福在这里加快脚步。
铁柱没有回应,看了看身旁。
旁人自动闪开一个身位。
洪福离我远了,又继续绕了半圈,就没有听到他还说了什么。
不过,大家开始纷纷下跪。
洪福回到了牌匾之下的菱形端点。
“脱掉,脱掉!”
“快点脱掉!”
“八宝八宝!”
“这是魅王,魅王呐。”
……
其实不需要验证,要,也只需要面对洪福即可或者直接心悦诚服,但是看到大家都如此充满期待,八宝脱下了裤子。
我立即闭上双眼。
大佬爹也没有帮忙捂住。
他离我而去。
我把双手捂上来,嘴中念念有词:“看不见,看不见。”
但是眼睛打开,从手指缝,透了过去。
还好……
八宝在原地转圈,此时,那屁股蛋蛋正对着我。
大家发出惊讶的赞叹声。
大佬爹跑到另一边:“好大一块胎记!”
八宝提起裤子,跪了下去。
所有人,包括我,也跪了下去。
“我想死你们了!”洪福一只手举高高,手掌朝下,打下来。
人群中已经开始出现哭哭啼啼的声音。
“今天,我把大家召集过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抓住他。”
洪福说完,展开了手中的一幅画。
阿祖……
不可能是其他人,只能是阿祖,出现在画上。
“它,是一个怪物,是最近大城市动乱的祸害之源,我们必须抓住它,就地正法,还我们美丽国,一个金光灿灿的艳阳天!”
太阳恰好升高了一点点,照射到菱形空地上。
“乌合之众!”洪福势如破竹。
“艳阳天!艳阳天!艳阳天……”民众挥舞着拳头,大声呐喊。
吱嘎!
摩擦声响起。
噼啪!
断裂声出现。
滋啦!
滑动声开始。
大家屏住呼吸,注意着周围,因为那声音,不可能来自远方。
洪福却闭上双眼,打开双臂,微微抬起高昂的头颅。
砰!
轰隆隆!
殿堂西侧出现垮塌。
一些民众顿时惊慌失色,把身体往后退缩。
但是洪福依然岿然不动。
那么,大家就不敢动。
崩崩!
殿堂西侧,至少落下七八米,才停下来。
咔!
牌匾因为震动,从上方坠落。
在空中转了三个三百六十度,插到了洪福的面前。
那正面,我们都知道,三个字:魅王殿。
但是现在背面却朝着我们。
一个狮子面具一模一样的雕刻,出现在正中央。
穷凶极恶,却缩在牌匾里面,寸步难移。
阿祖的肖像画,落到了牌匾之上。
洪福,那张牌匾后阳光中温良的脸,慢慢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