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时观其眸,沉灰积蕴,光焰常复燃。
未见之两股战战,但顾旧我于厥身,是故余恐其心。
生客见逐夜,孟芝身何处?
涒滩之年,八月初三
余乃黄谌祯,云波观中一老道,不过斗筲之徒尔。
孟芝自误于己身,托言其道行远超于我,
乃去于今朝卯时。然矣。
吁嗟此少年,使我多忧愁。无人显其技迅疾如斯。
而其所知若甚倍于我,何心得犹可授之?
余料得世事也,大违其所望。厥人悟众庶定获罪于自怯。
终有一日,余徒必不得已而自惑曰:
为荣华富贵,更为汉之生民,
奋一身而战于世,心有馀而力未备足。
昔时余亦有此心,未几而偃,不复自欺于幻梦。
多愧于孟儿,我身非《太史公书》所传豪杰之流矣。
多令汝蒙羞。
师者不能启其徒,解其惑,何其悲也!
涒滩之年,八月十二
五株尽,垂空丝。
货泉之竭流,鲜落祥占16。
涒滩之年,十月十日
凶灾饥馑,将噬我等。
牺牲之备、竟日之礼、困厄之年,
俱作刀匕刲于身心。开仓,
仓中盘盘而舞者老尘也,
所珍乃至微之米粒者,
犹视为丰年之遗末也。
大师嘈嘈扰扰,我等掘地不休,
欲寻后土所藏之食。
作噩之年,正月十九
小徒孙氏,归谒其皇考。赞之忆之,伴我等如在。
而神也仙也,可翼其人,护于泰山府之道乎?
道友中,其最小弱。年方六岁,竟殇于此。
众人恸哭良久,今欲殓其尸骨,葬之故土。
作噩之年,二月二十
饥不馁狂。监院之粮数经窃,
甚者弗与留。无人犹愿出其所有。
余或觉身如走兽,耽于食。
孟芝操水而狩,余知之。众亦知之,亦为之焉。
然迄今为止,善猎者,其人为最。
若无斯徒,我等必癯瘠如冢中枯骨矣。
纷争扰扰,昂昂哓哓。云波之观,已非家园。
危机四伏,蛇影嘶衔。避趣他人,久成大难。
作噩之年,二月晦日
魏兵尝取道我教地界,或有随往。
秦皓已去。
林泽已去。
难涯已去。
明礼已去。
空尘已去。
羽凡已去。
天卫已去。
猴儿已去。
清易已去。
谅钧已去。
牛恩已去。
孟芝已去。
独我犹留此。
作噩之年,三月三十
自半众去而为战,月轮周碾于天矣。
然鲜与食匮,或足食炊。
更见田稻复生荣,念望亦渐生。
作噩之年,六月十七
时岁罔荒,载获济济。却顾岸外几里,烟云大起。
他处国土,悉皆炽燃,惟存河曲之地,品物生焉。
作噩之年,七月上旬
遥望阵云惨淡,侧闻杀伐声荡,阡陌数动,多如拂稻之风。
作噩之年,九月廿五
季汉系颈。孟儿,汝梦或非妄。
作噩之年,建子朔日
昨日新任监院密会与一甲兵。将及寅时,复骑快马而出。
作噩之年,建子十四
司马昭,魏之权臣也,忽访先祖。
其子夺魏祚,改元“泰始”,号曰“晋”焉。此为余之所闻。
于车马难及之地,欲晓必知之事,常费其时。
作噩之年,大蜡次日
昨日什伍浩荡来,止于云波观。
有士身华勋光,欲宣一事乎岿阳。
其人披金甲,配珍丝,一时下俯,而脱兜鍪,
乃见真容:我孟芝归也。
少小而去,来时是汉郎。
个中往事,再谈未迟。
今则当贺,贺我岿阳之子衣锦还乡。
虽其非有血脉之亲,然实为余心余魄之嗣。
作噩之年,除月十日
饶醉二日,
话之讴之笑之,
长庆离人之反也。
尽忘他乡身死客。
往则廿矣,归者惟七。
五人蜀战,肝髓流野。
四子征吴,骨散于郊。
一者腐毒夺血,须臾而毙;
一者偶感风寒,不日乃丧。
更有二生不知所踪,馀众皆憾之。
然死气也,未盈诸生魂。
晚风化入帐中曲,也随妇人翻裙舞。
监院未与共,兹言向大师之犹清者。
时情刺促,不利厥身:先任之命,正废焉。
故不欲迎败此之徒,其心可谓昭也。
虽然,众士未留心也,还喜归家,
乐于迎祝之宴,但食一餐,
而喧闹于永夜,不知东方之既白。
作噩之年,除月十二
夜中不能寐,恶战踏梦来。
余本不悸于梦兆,因其感长伏也。
然我大为震怖,乃以笔下缀画之符为避所,
乃见魂魄所曳之寒影。寒影甚峻。
有一染料,余睹屋外。
其性湿,其有腕长,其色渐黑,
混蒙于日暮里。闻之薄,顾之沉,微暖。
厥气犹残,恍若旧时所闻,挥之不去。
应归,应眠,应为梦,必不得已不为梦。
卯时,洼水竭灭。
作噩之年,除月十三
厥辈尽戮怀梦之子,取还家者项上之傲首,
乃弃于寒池,并其军中弟兄。厥辈绞榨家人之血。
厥辈谋害我子。
作噩之年,除月既望
孟芝、羽凡、清易、林泽、秦皓,吾必为汝复仇。
自皈晋而忘其本,岿阳不复行正道。
惟易三两五株之钱,惟献道家男儿之颅,
岂念其尝转战于季汉,狂勇慨然?
晋恐岿阳,岿阳畏晋。
厥叛于我等去日所傲,何其龌龊!
果欲加罪于我观,其行永毋掩!
心有猛虎,咆哮我胸。
不似孟儿之火,竟无悲悯与愿念。
恨为其名,未访于我,及今十有五载。
其知云波观之秘。
逆贼有难也。
作噩之年,岁除之日
吾将大祭于灵坛之央,
此中乃万世龙脉之端,
乾坤聚气,混元自一,
为岿阳至吓之地。
吾将献独臂乎诡恶之力,
彼力多经他人下咒也。
来日其用或非成效。
吾将循彼神纪先故之道,
时犹以玄术兴战。中华永未一。
效其播大乱而祸于世,法其扬赤血而怖众心。
更随其人,呵尽元气,乃将惶惶之风,吹达地角天涯。
且让氓众,栗栗危惧乎古汉禁术!
其虽耀锋芒,无可挡我也。
毕竟其道本如此。
诸神终有黄昏时。
织忘披作袍,袍中掩血旧
无往亦无来,古今皆乌有
我等封其坟,谁人曾坏道
其必灭姓名,其必化枯槁
天下永念之,岿阳粉身救
史书永沉之,妖风时最骤
犹愿叛徒之所忆,尽碾作尘与风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