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已凝视过过去,并已知晓它不过是近亿年前的事。她看到了原初的时代,在那时,时间本身就是永不流逝的,万事万物皆为故事,和谐并行,上下交错,一幅可能性的挂毯,在那时,神明和名字只不过是元素力量在一场战斗或风流韵事之间与他者进行交换的面具。
她视她姐姐的仁慈为愚蠢之举。世界早已无法重圆,却还要让这些本应没有机会的人们再去尝到那过去的滋味。没有任何理由去让这些凡人和堕落者尝到永恒的味道。永恒已经离去;而帝国会将其取而代之。
发明家已将她的力量分享给了百万灵魂与自我,紫色的微光在所有生物的地平线上闪烁。毁灭者看到了这些星辰之前的星辰,并想要将它们占为己有。然而,她知道她姐姐的存在已被分散,任何这样一次一个灵魂的盗窃都需要十万年之久。
(我认为值得注意的是,传闻称毁灭者是孤身一人建立的帝国,而她又独自终结了那段奇迹时代——然而那是不可能的。暴君无法孤身进行统治,即使她是如此强大的人。那些在海上的银色城市中玩弄小国游戏的那些人、那些把凡人当作玩物的人,以及那些将他们自己视为狼群来进行狩猎的人——我认为他们可能会欢迎毁灭者的统治,并在她的权力阴影中看到了发展自身的机会。)
她前往世界的中心,远离了她姐姐自天国投来的目光。在世界中心的死亡熔炉中,她命令Sa’tn——夜人,工匠奴隶,他有着红酒色的皮毛和裂开的蹄子——完成一个任务。她对这个恶魔铁匠讲述了一种从未想出过的残酷且致命的武器:激金调音器,一种可以将妖精的和声联结到同一音调的工具,一把双叉戟,她可以通过它来固定住她姐姐的翅膀,并使那天国轰然倒下,坠落到人间。
工匠奴隶Sa’tn不会为她无偿地制造这种武器,他要求一个独属于他的王国以及他的子民的自由。毁灭者答应了,尽管她知道她不会履行承诺;他接受了,尽管他知道她在撒谎。
在人间的中心,他锻造了激金调音器,一把双叉戟。他注视着它,赞美着它,想象着自己可能会挥动这样的一把双叉戟,让它在人间的中心唱响他的希望,然后将它交给了毁灭者。
随后,毁灭者离开了冥界,回到了风与暗的球体。
毁灭者不仅憎恨着她的姐姐和她的愚蠢——她还觊觎着她的力量。她花费了如此多的力量将世界回归帝国的统治,平息了妖精在云中和音乐中舞蹈所掀起的奇迹和想象的风暴。但所有的这些力量仍然是她的,这些力量都被束缚在了帝宫的基石中,束缚在了妖精之堡的王座和皇室的珠宝当中。
就这样,发明家来到了帝宫,对这次会面没有采取任何的防备。她身披五彩的记忆,她的衣着薄如蝉翼,她的脸上闪烁着无数光点,不断从一种外貌变化到另一种。毁灭者坐在持有女王之力的妖精之堡的真王座上,并对她的姐姐表示欢迎。
有许多关于在那天所发生的事情的传说。但都没有让所有人都信服的说法。在过去十万年的祖先记忆中,有无数的关于毁灭者为何憎恨发明家的故事。无数的毒液喷吐、魔法决斗、无数的姐妹相残的传说。但是那天只有两个见证者,而她们都不能将发生之事诉说。
我们只知道一件事。在最后,当两人都打到筋疲力尽、当皇室珠宝不再闪耀着力量的光芒、当帝宫已成废墟之时,激金调音器将发明家刺穿,钉住了在一瞬之前还不是固体的翅膀。世界颤抖着,喘息着,因为天国的力量与人间相碰。那些毛皮和獠牙、纤丝和甲壳、镜子和谎言、银色和科学的子民都被冻结了,再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形态了。我能想到毁灭者一定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认为她的姐姐在虚弱状态下,会将她的力量全部召回,而在激金调音器的双叉之下,荣耀将被收获并被恢复。
贪婪无法理解慷慨,因为在那个时刻,发明家就这么简单地……停下了。她没有召回她的力量,她反而让那些力量从她身上流出,流入她如此深爱着的世界,让自己成为时间和虚无的潮汐跳动着的一部分。而对此,毁灭者除了无能狂怒,别无他法。
这是个简单的故事,一个姐妹背叛另一个。它不像伊甸园的故事那么简单,也不像是破碎的机神,甚至不像是该隐和亚伯的故事。但它足够简单,以至于有上千种说法。
但这些都是久远时代的故事了。如今,我们知道绿型和休谟,并且有了正式的对本体促动学的研究。我们已经绘制了各种被称为精灵的族群的基因关系。我们已经挖掘出了第一帝国的宫殿,研究了它的文物。对遥远的过去的研究已不再是对神话的研究,而是对历史的研究。我们很快就能从幻想之中抽出真相了。
然而,据传即使在现在,发明家的力量仍在存在的海岸上起舞,从创世之初那非现实的边界,到美梦与噩梦的梦神世界。有时,她的力量会回到现实,赋予孩子们按自己的奇思妙想塑造世界的力量。也许,每讲述一次她的故事,她的一部分便会重获新生。
或许,神明也曾是妖精,祂们与我的祖先手拉手站在一起,在他们不知道的十字路口分道扬镳。或许,如果我出生在了那个永恒的时代中,我也会在不知道我所选择的重量下,选择像凡人一样生活。或者激金调音器只是一个故事,用来解释为什么人类会称如此多不同的生物——小仙子、宁芙、西尔芙、妖精、精灵等等——为仙灵。
背负着不可避免的死亡,唯有通过我们的故事,吾等才可在风中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