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副毒牙是多么迷人呐!可否告诉我您要用多少尿液来清洗它们呀—”
有被深红愚者的辱骂冒犯到,他们只能怪他们自己了……如果愚者连Sanna也骂了的话。
当轮到该贬低仁慈的Sanna的时候,深红愚者找不出什么对她残忍的词汇了,然后他的真情实感在换装舞会的侍者们的面前暴露无遗。
如果违背那不言而知的等级制度没有导致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现在那些参与者应该更容易接受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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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晚宴的主菜是由Xanthous他那叛逆的王子敬上的。在换装舞会开始前他就摆出了各种不同种类又品质上好的肉菜,其份量也很喜人。裹着蜂蜜的火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周围一圈点缀着绿色蔬菜和苹果片;用红辣椒和焦糖提味的厚切培根包裹着烹制完美的扇贝肉;烟熏得恰到好处的猪肋排;用咸面包碎和蔬菜混合塞料的猪后腰肉;调味精美的猪前腿排;还有专为麦布女王准备的,一份看起来就很美味的黑松露配猪鼻。各种肉中的骨头都被抽出来搁置在了一边。
没人注意到,麦布女王的皇冠上镶嵌的宝石从其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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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红愚者在残酷以及他的侍从职位上的事很是睿智;但在爱与仁慈的事上他确实是个傻东西。但我以我的真名起誓:深红愚者可不是那个贼。他已经有如此不佳的地位,乃至他对于“所有权”的认识都被彻底削掉了,他根本想不到有任何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
当最后一块肉被从骨头上剥下,深红愚者来到贵族们的餐桌边向那位仁慈的Sanna靠近。变幻无常的爱意驱使着他去向她的身侧,但他的口舌因常年受那该死的虐待的影响,并不配合这身体的主人的想法。那么就用别的什么来替代言语吧,他送给仁慈的Sanna一块深邃美丽的蓝宝石—因她比他这个不幸的愚者更值得这份礼物。
倒霉的是,仁慈的Sanna的座位就被安排在麦布女王旁边,而她看到自己皇冠上的宝石出现在这个奴才的手里时,她的目光里如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随着她一声叫喊,整场宴会失控陷入混乱。女王的卫兵拿起长矛与长剑包围住了贵族们的所有随从,翠绿的锁链从墙壁之中抽出,困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深红愚者被麦布女王用魔法扯向空中;只有来自仁慈的Sanna的请求使深红愚者免于被她当场撕裂,而在深红愚者被丢回地上之前,那真是一段漫长又难熬的时间。
愚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他脖颈处的皮肉正紧贴在禁卫军队长的长矛的尖端上,因他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麦布女王就站在他对面,她的表情已因这个可恨的伪中立者有了显着的变化。
“我们可是设宴招待你的人,”她的声音带着愤怒,拔高到一个即将爆发的音调,“是把这个恶人误当做什么高贵的宾客款待的人。你居然会糟蹋掉我们的皇冠?你个卑鄙的东西!”麦布女王用手背扇了愚者一耳光,一声可怕的哭叫响彻整个朝堂,因她这一击把他的脖颈引向了禁卫军队长的矛上。
鲜血从深红愚者身上涌出,因为他脖子里的喉结被剜了出来。
深红愚者将拇指塞进伤口中堵住,而后顶着喉咙里的咕咕声将他的辩解之词穿过鲜血与泪水送出口中。他的原意是他并未做贼,他是因他的演出而被赠予这块珠宝;有了长角之王的准许,这块珠宝就这样偶然成为了他的所有物;还有他对这个皇冠宝石并不熟悉,因为早在他被麦布女王绑走的时候他记得这个位置本是一块绿宝石,以及如果他早知道这是属于麦布女王的财物他定会火速将其归还;以及即使是如他这般的不幸者亦应有一丝自尊心,有一点儿真心实意的友善行为,在他痛苦不堪的生活之中做出最微小的积极的决定,以及那些贵族凭什么不得不如此利用他,凭什么他们可以连人们对做人的那一点枉然的希望都剥夺掉,凭什么呢?!
没人考虑过深红愚者这么矮根本碰不到麦布女王的冠冕,有一个能做到这个的其他人陷害愚者的观点也被驳回了。谁会想扞卫一个畸形的奴隶的荣耀嘞?
但是即使各位贵族或许细想过他所说的,深红愚者也已被眼泪与骨头噎住了。
麦布女王想让他因他亵渎了她的皇冠而被她撕得四分五裂并剥了他的皮;说服她选择更残忍的仁慈的人是那位大使。
一条锁链的一头固定在吊灯上,另一头绑在深红愚者的脖颈下。锁链就那么拉直绷紧着,让他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只能站着并随着痛苦摇摇摆摆。在饭后甜点被端给其他宾客的时候,主菜留下的骨头被拿到深红愚者面前。
如果他能在丰收季换装舞会收场之前把这些全部咽下去,就免了他的死罪。
(我否认不来,这个任务实际上比它听上去更容易些。麦布女王被他受苦的模样深深迷住,她不会想叫停这场活动的。)
深红愚者先从指骨开始,毕竟很薄且易碎,古怪的是已经没了水分但又仍有肉的余味。破开后的骨片划开了他的嘴,这一下疼的程度只有他努力咽下去的那下能与之相比(我们觉得)。就这还是他的刑罚过程里最容易忍受的那一部分。
一个人的牙齿被崩开,那可不是一般的疼:那人的口部的每一处神经都仿佛在哭嚎、惨叫、尖啸,同时还有血涌进嘴里。深红愚者是在咬一块胫骨时硌掉了第一颗。在他被迫徒手掰开他的餐食的时候还会再破开三颗,而他的哭泣只被赏了一句凶狠的终止令。
我真想知道,是什么促使他坚持下去的?深红愚者抛开了他的懦弱,既不是为尊严也不是为信念;但凡他的伤处没有让他哑掉,他就还会乞求。他不敢看他的处刑者或他的主人的眼睛。仅有一次,我看到他将目光投向别人—然后虽然Sanna怀着澄澈的恐惧回望着他,她的子民也承担不起麦布女王的怒火,所以她并未出面阻止。
对愚者来说每一块骨头都比上一块更令人痛苦。那些牙齿在它们掉下来的过程中仿佛都在反伤着他;肋骨上残留着的汁水刺痛着它们所落入的每一个伤口;在吃下肩胛骨之前破开它们的过程中需要竭力至近乎致命的程度。他总共呕吐了两次,他的食道里都成了咖啡粉的颜色,而我自然不必说麦布女王是怎么让他处理那些呕吐物的。到他终于吃完最后一片头骨之时,愚者已被他自己的血染满猩红色,也彻底哭干了眼泪。
至少女王确实遵守了她的承诺吧,然后深红愚者被护送回了阿拉卡达城。
***
长角之王仍然会拜访麦布女王,而在某些大事的时候他还是会带深红愚者一起。他残忍的性子似乎有所缓和;他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地谈话了。
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但总有一天,深红愚者会得到他应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