鹈鹕被捏了脸皮,疼的反手要将拎起来的鱼白贯到地面上。
可她的手刚松开了鱼白,手掌心的温度骤然升温,一股奇异的香味儿飘了过来,鹈鹕的眼睛被一道亮起的金光所蒙蔽——她的手掌燃起来了金色的火焰。
“诶呦!”
鱼白翻了个跟头双脚落地刚刚站稳,猛地被人又拽住了后脖领子给拖到了身后去。
他抬头一看,一个身穿斑驳娼衣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前,冷冰冰地低声呵道:“滚。”
“诶?不是让你在屋子里老实待着吗?”
在柳家待了一个晚上,鱼白大抵明白柳家这爷仨的脑子是怎么个构造,如今门外有人叫骂他特意露面看看情况,怕这爷仨撒谎都不会。
可这一上午跟个闷葫芦似的柳啼莺却不知怎的不听话跑了出来,还纵火烧了鹈鹕的手。
如今是大庭广众,出手伤了绣衣直指便是挑衅皇权——即便是当时柳钢岳决定杀了白鹜灭口,也是趁着在宅中没有外人才敢下手的。
柳啼莺回头看了一眼鱼白,那眼神中满是复杂和犹豫,但片刻后,她突然用后背顶住了鱼白的额头,冲着门外的三名绣衣直指低喊:“此人是我幕臣之子,也便是我的属下。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们动手就是死!”
“哈,牛逼,你牛逼坏了!”
鹈鹕叫嚣一声,她性格泼辣,随手一甩将掌心燃烧着的丹火毒甩了个干净,吐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攥紧了身边的长柄大锤:“刚刚这小兔崽子自称柳家家主,现如今你又说他是你的幕臣……把我们当猴儿耍呢?”
她虽看似被柳啼莺激怒,但眼睛一直落在从柳啼莺身后探头的鱼白脸上。
眼神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没有抡起大锤,只是向前伸出左手:“算了,姑奶奶懒得跟你们这帮傻逼计较,将你们窝藏的钦犯之子交出来——”
“咳。”
一张肉墩墩的肥硕大手掌自鹈鹕背后拍在了她的脑门上,将其掌掴了个趔趄。
身高和柳钢岳相近的肥胖大厨子满脸慈眉善目,挪动着身子走到鹈鹕跟前,笑呵呵地摸了摸后脑勺:“诶,咳。我刚刚听这位小兄弟自称柳家家主,二小姐,能让我和他说说话么?”
“不能,滚。”
柳啼莺拒绝的冷淡,但大胖厨子却满脸堆笑,充耳不闻,他自顾自地走到了柳啼莺的跟前,硕大的身躯遮蔽出的阴影几乎要笼罩鱼白和柳啼莺二人。
在阴影下,厨子睁开了眼睛——他那肉褶子当中眯缝着的小眼睛射出两道冷冷的寒光,上下打量一番柳啼莺后,抬起了肉掌,他的掌心之中渗透出些许的汗水,随后化作森森的白雾缠住了他的手掌。
被胖子的眼神盯住,柳啼莺只觉得体内兀地炸开了一团刺骨头的寒气,沿着经络充盈四肢百骸。
柳家家传的那真气不再运转,身体的每一处神经都不听从身体的使唤。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手掌慢慢盖向她的脸。
“好了,收手,听话。”
鱼白轻描淡写地开口,抬手拍了一下柳啼莺的后背。
柳啼莺浑身猛地一哆嗦,哗啦一下子浑身冒出来了一层冷汗,忍不住大声喘息起来,佝偻下后背,接连干呕了好几声。
“是。”
胖厨子闻言,手掌收了回去,他扭头看向鱼白,眼中的寒光立刻消泯,落下了左掌抱住了右拳:“小家主,冒犯了。刚刚鹈鹕说话没礼貌,您多担待……敢问您是……”
鱼白掏了掏耳朵,随意地挥了挥手:“你们来抓什么徐寒嗣的儿子是吧?嗨,谣传,都是谣传,哪儿有什么徐寒嗣之子,昨儿个接回来的是我。我是柳家在拥云留下的一支血脉,今儿个回来认祖归宗的。”
“是,是。可……唉,好吧。”
代号为胖鸽的大胖子点了点头,脸上有些惋惜,他招呼着身后的队伍,嚷了一嗓子:“走了走了,没听见小家主说了么。谣传,都是谣传。收了收了收了!”
鹈鹕一瞪眼,刚要说话。那佝偻着后背的刀条脸男子从背后又一脚踹在了鹈鹕的腿窝子上,让鹈鹕踉跄着向前跪倒。
这会儿鹈鹕也明白过来了什么,呆呆的看着鱼白,脸色苍白的捂住了嘴巴。
“我……”
那代号为老鸦的男子张开嘴,嘴唇没有动,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宛若机械摩擦一般:“她鲁莽,我们,家教不严,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嗯。”
鱼白点了点头,深深瞧了老鸦一眼,微笑说道:“你倒是说话蛮顺畅的了,好极了。”
听到鱼白如此说,那刀条脸男子愣了一下,他抽动嘴角了两下,随后默默低下头,冲着鱼白深深鞠了一躬:
“您也好……您也,好啊……”
说罢,他背着手,左手扯住完全呆住了的鹈鹕的耳朵,拽着她向后走了过去。
跟在三人身后的绣衣直指面面相觑,方才鱼白的说法简直要多牵强有多牵强,这狗屁的柳家家主啊?
在拥云留下的血脉知道绣衣直指三位大人的代号是吗?
骑在马上的绣衣直指面色为难地扭头问走到身边的大胖子:“大人,这……”
“好啦——”
大胖子温和地笑着,睁开眼睛,两只小眼珠紧紧盯着那马上的绣衣直指:“老鸦哥说的没错,绣衣直指确实家教不严——你们竟然坐在马上跟柳家的小家主说话,挺好,非常好。”
他抬起手掌轻轻拍了拍那名绣衣直指的脑袋,后者面色登时发绿,眼看着那肉掌按在自己脑袋上,歇斯底里地惨叫起来:“大人饶命,大人,大人!我没……”
话没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待胖鸽的手掌抬起,他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趴在马背上,再也不言语。
胖鸽手里多了一团像是面团一样的东西,在肥硕的手掌里面揉搓着,左右看着骑在马上的绣衣直指:“收工吧弟兄们?还留在这讨人嫌吗?还是说晚上等胖子我请你们吃拉面?”
一听见拉面,众绣衣直指纷纷脸色大变,没人再理会今天这场诡异的对话,纷纷驾马回身,
围观的路人纷纷指指点点。
这绣衣直指纵横朝堂十多年,凡是找到达官显贵的家里无不是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这还是头一次,绣衣直指登门后竟被个小孩儿三两句就给打发了的。
无人不开始猜测这小孩儿的身份——很显然,没人会相信鱼白刚刚说的那套词儿,反而加深了他便是绣衣直指徐寒嗣之子的印象。
“红鸾这丫头,办事还是不给人留后路,唉……”
鱼白摇了摇头,抬头看着身边猫着腰干呕了一阵的柳啼莺,伸手搀扶住了她:“没事儿吧?……那谁。”
说来尴尬,鱼白一下子卡了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自己曾经的主家。
柳啼莺缓过气来,双手搭在鱼白的肩膀上,死咬着牙齿撑起虚弱的身子,那眼神紧紧盯着鱼白,似是要将其吃了一样:“你……当真是他的儿子!?”
啊,终于还是问了啊。
鱼白挠了挠脸,装傻地问道:“嗯……?”
她用力抓紧了鱼白的肩膀,鼻头微微抽了一下,似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一般问道:“你能告诉我,你妈妈是谁么?”
“她……她不在人世了。”
“既然如此……”柳啼莺眼里射出光来,她紧咬牙关,直起腰来,低头看着鱼白,突然用力将鱼白楼进了怀里:“你爹是我的幕臣。你也一样,主家会护着你,直到你爹回来的。”
别护啊姐,鱼白这身份我估计活不了多长时间的啊……
鱼白苦笑一声,从柳啼莺怀中脱身,他抬起手来笑眯眯地看着柳啼莺:“可我现在是柳家家主,当是我护着您才是——走吧,主家。”
柳啼莺看着鱼白的手愣了一下,而后生疏地伸手过去,牵住了鱼白送过来的手掌。
小声嘀咕了一声:“什么柳家家主,胡闹……你和你爹一样嚣张,没大没小。”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