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拿到天书终卷就有办法救她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却还是告诉我没有一点儿办法?”
王央衍的话语淹没在泣声之中,听得出万分的不解与自责。
王深藏拍了拍她的背,这样的结果他怎么忍心告诉她,从一开始,闻若的病便没有医治之法,她注定是要在今天死的。
很快,王央衍哭累了,便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王深藏吩咐洛子眉将她抱回房中,自己则是站在道常亭上,朝前伸出一只手,他的手掌干净而略显秀气,掌心渐渐生出莹光,紧接着,一颗圆润饱满的珠子浮现在掌心上空,珠子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仿佛蕴含着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抚平灵魂的创伤似的。
与此同时,环绕着道常亭的那一片湖泊,水面上生出了一圈又一圈细细的涟漪,沁着不属于初春的寒意,而若仔细看,便会发现那湖泊深处的水不断地翻涌,就好像是有什么巨兽在缓慢游动一般。
一道古老而沧桑的声音自湖底传来。
“那个人类女孩身上有着一种神圣的气息,应该是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王深藏知道它说的是天书终卷,嗯了一声。
“你想要的几乎都得到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为何你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莫非你算到了什么?”
“我不是珂珂,我无法算到世上的所有事。”
王深藏目光深邃,道:“只不过,我也没有必要知道所有的事,我只需要达到我的目的就好。”
“可是你看上去似乎并不高兴。”
湖底的巨兽跟随他多年,自然看得出此时的他与往常时有所不同,这种不同已经明显到若是别人稍加注意就会发现,很显然,王深藏的心境不知为何发生了变化,从前他的身上总是会散发出一种静谧而安宁的气息,给人一种无时无刻都能够掌控大局一般,让的周围的人受到感染,心中波动的情绪都是能被逐渐抚平。
只不过,自从前些时候他跟着他那个小徒弟出去了一趟之后,回来时就变了一个样子,他似乎回到了从前快意而潇洒的模样,不再用一种深远而多虑的目光看待近来发生的一切,不再用尽算力去确保所有的事情都遵循着自己的想法在发展,而是更加坦然,更加的既来之则安之。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像这时候一样的自信。”湖底巨兽感叹一声。
王深藏微微一笑,“如今的我也一样自信。”
“你曾说过,你人生中发生过的三次改变都与神芳君有关,但如今他已经不在了,那么这一次,又与谁有关呢?”湖底巨兽似乎真的很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年初到这世间的王深藏敏感忧愁,直到后来遇到了先帝,并与他一同游历天下、看遍世间,就这样,他渐渐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全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并获得了勇气,直面自己的未来,那时候的他也展现出了自己天下无双的修道天赋,不仅学会了多家道术功法,更是开辟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修行之道,自创了一套属于自己的道法,惊艳了千万世人,当年的他可谓大名鼎鼎,即便是放眼大陆,能与之比肩的也不过尔尔。
只不过后来,先帝回国夺君权,王深藏毅然决然跟随而去,也便是那时候,他利用雷霆手段硬是替先帝除去了其他多个势力滔天的王位继承人,在君权争夺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将大周帝位亲手送到先帝面前。当时的他,运筹帷幄、冷酷无情,对于他而言,夺权杀人也不过只是谈笑间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罢了。一直到随先帝征战,他亦是如此。
不过,人算最终不如天算,谁都没有想到,在大业未成之际,先帝居然驾崩了!
王深藏因此几乎封闭心门,足不出户,不管外面的朝堂乱成了什么样子都不予理会,若非太后发动政变,恐怕他都不愿出现。
自那以后,王深藏的眼底就总是多了一抹忧愁,无论是笑还是不笑,周身总是萦绕着一种沉郁悠长之气,犹如站在时间彼端,安看世间、观棋不语,这样的性格很稳重,但却很难开心,这所有的改变,都与先帝有关,与他的相遇、相伴、相离有关。
一念及此,湖底巨兽若是知道王深藏与慕长衡的对话,此时怕是会联想到她的那一句,“你对他当真是爱得深沉啊……”
“阿苍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
王深藏眼中浮现出一丝悲痛之色,每每联想到那人与那人的死,他始终都无法释怀,天人永隔这等人间至痛,要他如何释怀?
“有人对我说过,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算是心系他人,也总要有个时刻为了自己而活。或许……我是时候要从苦痛中将自己解放出来了。”
“那个人是谁?”湖中巨兽好奇问道。
王深藏脸上出现复杂之色,默默不言。
掌心上空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莹光,柔和地洒在他清俊至极的脸上,增添了些许光彩。
湖底巨兽很少见到他会为某件事展现出这样的反应,但却也心照不宣地没有追问,只是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王深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看着眼前温暖的莹白珠子,淡然道:“一切都会跟随陛下的意志,不会发生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