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望着远处一辆辆爬进视野的手推车,正琢磨每一辆车上的土堆是不是都与第一辆一样躲着人时,突然漫天的灰黑色雾气在眼前炸开,整个世界仿佛阴间一样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应激能力向来出众的陆月,随着雾气炸开的一瞬护着脑袋向后跃出两步,等站稳身子,眨眨眼,发觉雾气竟是第一辆手推车上的土堆炸出的大片颗粒物,暗暗庆幸自己有长发遮蔽,要不然铁定迷了眼。
正想着,突然一道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陆月下意识又是两步连退,但矮小的身影却像粘着自己似得,依然保持着与陆月一胳膊的距离。
陆月连退几次,都甩不开对方,见对方也并无出手伤人的动作,于是稳定心神,一边将手护在胸前,一边开口认怂:“尸祖前辈,在下便是香来阁派来送烤鸭的使者,有什么吩咐,在下能办到一定办到,不能办到也尽力办到。”说完,身体不自觉地又向后退了半步。
尸祖的个子比陆月矮了近三分之一,光秃秃的头顶像涂着锅底灰一样黑乎乎,不知名的兽形面具遮在面部,全身上下除了短衣短裤是灰色,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同头顶一样黑得不能再黑。相比独树一帜的肤色,尸祖的身体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皮包骨,与陆月几次吃的干肉不分伯仲,要不是上山前吃得饱饱,说不定口水早就流到了下巴。
尸祖没有回话,只是透过面具,用一双锃亮的眼睛仿佛要将陆月穿透一般上下打量。
“祖师爷,我见过您!您忘啦,有一天傍晚天边火红火红的,村里的老人说这是神仙下凡的景象,于是就在村口守着,最后您出现了。果然那一年五谷丰登,村民们都没生过病,后来就把您的塑像摆在村子中央,供人朝拜。”陆月撩开遮住脸庞的头发继续说:“那一年我还小,您看,还记得我吗?”
尸祖像个泥塑一样,不为所动,腐朽的气息笼罩着陆月全身。
“祖师爷,还有一次,河里发大水,也是您……”没等陆月讲完,不知道是尸祖觉得长毛怪久观失了美感,还是怕再往下说会蹦出私生子什么的玷污了一世清白,转身来到一辆辆手推车旁边,向推车的教众摆了摆手。
接着一辆辆手推车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向左绕着山肩继续行驶,一部分向右,还有一部分跑到陆月和石刚周边,掏出铁铲便挖。
“这是要干什么?”陆月没有目标地乱问,希望有人会能答复。
石刚还在地上跪着,尸祖不发话,他不敢乱动,更不敢多言。
陆月身后十几步便是那块大石头,这些挖坑的人似乎知道不能靠近,全部在安全的范围内卖力地挖,肯定是要埋什么。陆月想起赶驴车老汉所说,还有石刚所讲,答案瞬间脱颖而出——埋死人!手推车上都是死人!
结果与陆月猜测一致,一辆辆手推车上一具具尸体争先倒入挖好的坑内,接着开始填土。按照石刚解释时提到的阵法,和之前车分三路来看,这样的坑至少还有两处,另外两处是不是也有一块大石头,也埋在大石头旁边,只能以后再验证。
将坑填好后,一辆辆手推车自觉地沿着来路返回。尸祖除了开始质问石刚的几句话,挖坑的功夫始终像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直到三波手推车全部走后,尸祖才抬了抬手指,示意石刚起来。
跪了许久,下身早就麻了,缓了两缓石刚才站直身体,叫了一句“尸祖”,这一句像是等待尸祖的惩罚,又像是等待尸祖给与将功补过的机会。
熟悉的沉闷声音透过面具再次响起:“下不为例!去将此物送到幽州李匡筹处!”尸祖轻轻抬起小臂,干枯的手指尖夹着一封信。
“遵命。”石刚弯下腰,双手毕恭毕敬接过信件,转身便向山下走。
陆月一瞧石刚为了避嫌,没有理会自己,情急之下随便翻出一个理由:“祖师爷,山上风凉,注意身子骨,您先上车,孙儿帮你把土盖好。”
不知是尸祖真觉得山上风大,还是懒得再听陆月瞎扯,一步跃上手推车,蜷起身子在车内躺下。旁边的年轻人麻利地抄起铁铲,往车上填土。
一来一去直接看得陆月惊掉下巴,出场档次拉满,收场土得掉渣。但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陆月赶紧跑到车前,双手拢起地上的土,一把一把往尸祖脸上捧,越捧越快,越捧越上瘾。要说不解气,谁都不信。
等到土完全把脸盖住,心理作用助推安全感,陆月三蹦两蹦,转眼消失在山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