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去吧!”
那天,心情特别好,可能因为她怀孕了,也可能因为别的。比如他是农村人,现在不但在厂里安了家,还有了自已的房子,一块进厂的临时工没有不羡慕他的。
最主要还是怀孕了,都问好了,真如父亲说的,生的孩子就是非农业户口,这就彻底和农村脱钩了。
一种要当爹的喜悦裹挟着他。
再说,当时父母年纪也不大,除了交上队上的没什么事儿,更不用照顾他们,家里老二、老三全管了。那天是星期天,星期六歇了班,歇了一天全歇过来了——何况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想高兴也不用什么理由。
一高兴就想洗衣服,在这以前还是吴玉花洗得多,现在她怀孕了,就想多干点,替她洗衣服,把能洗得都洗了,包括枕头套在内。
在屋里转了转,从厕所拿出大盆放在地上,准备洗。
拆下枕头套,有张纸条掉出来,叠着——拆开,是吴玉花写的,说得就是刘秀英换零件的事。别看吴玉花长得不漂亮,字写的不错,虽然草稿但条理清晰,把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她为什么打记号,用的几号钢字,记号打在什么位置,和谁交接班。件号是多少,产品名称,正品率、废品率、返修率、等等。还有批次、班次、检查员是谁,以检查单为据,包括点漆的事儿也写上了,反正证据确凿,刘秀英换了另件。
抬头是车间领导,落款:吴玉花。
日期就是那段日子某一天。
如五雷轰顶,没想到还有这一手,以前都是放的烟幕弹,背地里却打小报告,这是留下的草稿。想把枕头套封好,先不洗了,又已经拿下来就洗了吧,扔进洗衣盆里。
把一切弄好,准备洗的时候,吴玉花突然回来了,见他要洗衣服,好像突然回过神来,冲进卧室,马上又出来,倚在门框上问他:“你要洗衣服?”
“是啊…”
“没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
“那里面?”
“枕头套里!”
“没有啊!”
她不信,过来捞出来掏,什么也没掏着,又摁进盆里,心里直乐,嘴上却说:“找什么呀,你想洗?”
怀孕的人容易疲劳,又在反应阶段,倚着门框伸个懒腰,“还是你洗吧,我有点困,想躺一会儿……”
进了卧室关上门。
那张纸条早从下水道冲走了。
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和郝强两口子的关系。
不是事后诸葛亮,那段时间郝强好像没以前热情了,听吴玉花说,没从老娘们里选检查员,从别车间提了个中专生。
刘秀英没当上检查员是不是因为这封信不好说,但可以肯定,如果交到车间手里,肯定没好处。
这种证据不能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