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白祤独自一人端坐于青荷殿庭院之中。
她将镇水平放在双膝上,手中的磨刀石不断的在剑身上擦出阵阵火花。
一声接着一声的磨剑声,驱散了黑夜里的死寂。阴风阵阵,白祤突然停住了手中的磨刀石。
不知何处传来女人的哭声。
这哭声当真好生凄惨,虽谈不上撕心裂肺,哭声之中的幽怨却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白祤缓缓看向井口的方向。
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白祤站起身来,提着镇水剑一步步走向井口。她的目光看的却并不是那幽深不见底的井口,而是紧贴着井口的一棵粗壮老树。
只见白祤单手握剑,猛的一剑斩向树干!不愧是陨铁剑,只是一剑就给这至少有百年树龄的老树斩开了一条深深的豁口!
哭声戛然而止。
鲜血从树干上的剑口中缓缓流淌出来。
白祤三下五除二就把这棵参天古树给拦腰砍断。砍断这棵树并不困难——因为这棵树根本就是空心的。
随着树干倒塌,一具被抹了脖子的尸体从树干里摔了下来。白祤定睛观瞧,这个被她隔树斩杀的人是一个身材极度瘦小的男性侏儒,剃着光头,没有眉毛,看着不男不女,整个人肤色惨白惨白的,在这黑夜里确实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白祤自然注意到树干下面连接着一条通往不知何处的地道,但这地道窄的可怜,即便是白祤也钻不进去,只能暂时用石墩子封住作罢。
她砸门叫醒打瞌睡的太监,说明了事情原委,太监那是无比吃惊:“果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不瞒您说,当初我们这些太监在青荷殿里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着藏人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是在树洞里!”“说起来这位还真是个奇人。那棵老树至少也有百年树龄,这家伙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地道挖进青荷殿,又从下往上把树干掏空的?”
白祤拎着侏儒的尸体:“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啊,皇上已然睡下,现在去打扰多有失礼。我去叫巡夜的御林军来,把这贼人的尸体安置起来,明日等通报了皇上,再去顺着地道抓人!”
第二天,白祤的事迹就传遍了整个后宫,结果不知怎么,这传着传着竟然变成了「青荷殿夜半捉鬼」。镇远王亲自带人来青荷殿探望白祤,顺带来看看这地道的情况。
“能挖出这种地道的绝对是行家。”镇远王半蹲在地道前,比划着洞口的宽度,“青荷殿位于后宫中心地带,即便是从宫墙开始挖掘,也有极长的距离,要保证这段地道不会坍塌,一定是有着非常厉害的打洞技巧。”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把地道挖到青荷殿啊?”露笛公主不解,“而且,他们凭什么就能确定自己挖到了青荷殿,还正好就在这颗老树的树底?”
“狭窄的洞穴和超长打洞距离,一定会导致严重缺氧。”白祤抱着胳膊说道,“后宫里一定有更多这样的地道,用于保证地道里有充足的空气。”
“你说得对。也许不仅青荷殿如此,其它宫殿里也会有这样的地道。”
镇远王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土,打了个响指:“来人,给我彻查后宫,把整条地道系统给我连根拔起!”
军卒们在后宫里忙开了。
露笛公主气鼓鼓的说道:“他们居然安排白祤姐姐住在这种地方!
回头我就砍了大总管的脑袋!把白祤姐姐安排到更好的宫殿居住!”
“不必。”白祤却说道,“青荷殿并无所谓的鬼怪存在,这里僻静幽深,我觉得挺好的。”
“那至少给你安排一个侍女吧?”
“我更喜欢亲力亲为。”
露笛公主插着腰嘟着嘴:“白祤姐姐再倔强我可要生气了!白祤姐姐怎么说也是后宫妃子,这种打扫做饭怎能亲自动手,交给丫鬟来做不就好了!”
白祤沉默良久。她突然半蹲在地上,抓起庭院里的一捧土。
“.....不无道理。”白祤说道。
“公主殿下。介意陪我出城逛逛吗?”
得到皇上批准后离开皇宫,露笛公主和白祤相伴走在街头。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两人全都戴上了斗笠面纱。
白祤同样注意到,远远的似乎有几个人在看着她们,却没有敌意,想必是负责护卫露笛公主的暗卫。
京城街头比起津河那是更加热闹。
露笛公主每次都想拉着白祤给她介绍京城里的一些名小吃和珠宝首饰,但白祤都跟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往前走,把露笛公主累的够呛。
“白祤姐姐,你到底在找什么呀?”露笛公主气喘吁吁的跟在白祤背后。
怎么感觉好像是她在带我而不是我带她呢?白祤在一家店铺前停住了脚步。
露笛公主抬头看看牌匾,有些疑惑的说道:“粮铺?宫里不缺粮食,白祤姐姐这是?”
白祤也不搭话,径直走进粮铺之中。粮铺掌柜正在招呼客人,见到两人进来,上下打量一番,确认是有油水的主顾之后上前招呼:“两位客人,您要来点什么?”
白祤问他:“你有种子卖吗?”掌柜讪笑道:“嗨,我们粮铺都是买米买面的,种子的话也不是没有,像是些现成的黄豆,毛豆,还有红豆,您看?”
“都给我各称二两。”
“好嘞。”揣着几袋豆子,白祤又带着露笛公主穿街越巷,一直来到一座郁郁葱葱的青山脚下。
白祤问露笛公主:“这是什么山?”
“这你都不知道?汴京青茶山,山上是整个大万最灵验最有名的玄净寺!王公贵族常常来青茶山礼佛,就连一些祭祀大典也在玄净寺举办呢!”
白祤转过身来,一双漂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露笛公主。“那条延伸向皇宫外的地道,就指向这座山。”
“啊?!”
露笛公主大惊失色,“白祤姐姐可不敢胡说!青茶山乃修行圣地!玄净寺的僧人都是相当有威望的佛学大师,老方丈更是一位六根清净的苦行僧,玄净寺怎会有延伸到后宫的地道!”
白祤脸上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或许.....你我今日便要揭露皇宫内院与玄净寺之间最大的丑闻了吧。”
露笛公主气的手脚发抖:“如果真的如姐姐所说那般,那群僧人都是道貌岸然的跳墙和尚,本公主非要一把火烧了玄净寺不可!”
二人接着向山上走去。就在即将到达山顶之时,一位僧人却挡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阿弥陀佛。”年轻的僧人满面和蔼的笑容,单手立掌,挡在二人前行的石阶上。
“二位施主的诚意,我佛皆以感受到。只是玄净寺最近还在修缮之中,怕是有些时日不能对外开放,二位施主还请打道回府吧。”
“让开。”白祤冷冷的看着僧人。她缓缓举起了镇水,以剑柄对准僧人。
露笛公主说道:“偏偏这个时候开始修缮寺庙?这帮家伙肯定是心虚!想要毁灭证据!白祤姐姐!我们快去阻止他们!”
僧人双眼微睁:“施主,寺庙佛堂不该是争斗之地,还请您放下屠刀。”
白祤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身形一动,眨眼间来到和尚跟前,抡起未出鞘的镇水砸在和尚侧脸!
那僧人依旧维持着单手立掌的礼节,身形被打的平移了几分,依旧笑眯眯的:“施主,没有刃的剑,是伤不到小僧的。”
“那是!”露笛公主大惊失色。“「金钟罩」?!”
白祤冷哼一声,攥紧拳头使出一成力道,一记上勾拳结结实实的轰在僧人下颚,这一拳力道当真不小,僧人直接被轰的双脚离地,往上飞了足足三四级台阶!
僧人张着嘴,表情有几分惊异。在金钟罩的保护下,下巴居然脱臼了!
僧人握住下颚,咔吧一声恢复原位:“施主好功夫。小僧不愿对女流之辈出手,现在看来,只怕又得在佛前悔过几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