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爷打开陶瓷罐,当即走上前去,站在这金乌形状的日炉前,将陶瓷罐对准金乌那微微张开的喙,从其中倒出了半罐粘稠的黑色油膏。
“这是什么?”林归尘不由得问了旁边的苏子初一句。
苏子初看了他一眼,说道:“尸油。”
林归尘不由得一怔。
尸油?
看来是他想多了,这灵葬之法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陈三爷将那半罐尸油倒入日炉之中,却仿佛倒入了某种猛烈的助燃剂似的,很快便有熊熊烈焰升腾而起,汹涌的火焰开始疯狂舔舐着火炉的内壁,让炉壁开始逐渐发红发亮。
不一会儿,这金乌背部的圆球便先一步被烧得通红,变得明亮起来。
而火炉内外温差导致气流变化,更是让这金乌模样的日炉发出一声诡异的鸣叫声。
这一幕,简直就像是一只真正的三足金乌,背负着一轮大日,发出炽烈的鸣叫!
周围的气温迅速变得炙热起来,仅仅是站在这日炉前,就感觉面部发烫,滚滚热流不断涌出扩散。
而陈三爷则是不管不顾,跪在日炉前,低声颂念祈祷。
然后——
那已经烧得炽热发亮的大日上,忽然伸出了一只透明而虚幻的手。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紧跟着一道又一道虚幻的人影从大日内钻了出来,在日炉火光的衬托下,就仿佛传说中在大日上自然诞生的太阳火精所化的神灵。
只是,这一道又一道虚幻的人影个个都在惨叫哀嚎着,面容上尽是扭曲而狰狞的痛苦神色,仿佛置身于炼狱一般!
林归尘看着这人间炼狱般令人窒息的一幕,不由得瞳孔紧缩。
这就是……通过日炉变成阴神的代价吗?
承受被炙烤灼烧的无尽痛苦?
不过,其中少数几道火灵明显没那么痛苦,只是紧皱着眉头,或许是忍耐力更强,又或者是可以承受住这种炽热……
随后,其中一道被火光笼罩的虚幻人影飞了出来。
那是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国字脸,面容刚正,紧皱着眉头时更是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整个人都有种被风霜雨雪洗礼后的粗粝气质。
这中年男子就是日炉中没有惨叫的几位祖先神之一。
林归尘不由得仔细看去。
这就是陈林煜的父亲?
也是陈三爷的儿子?
这时,一直在低声颂念祈祷的陈三爷也站起身来,看着这虚幻的中年男子,露出一丝笑意,开口道:“牧知。”
林归尘顿时明白,陈林煜的父亲叫陈牧知。
“嗯?”
浑身时刻被火光灼烧的陈牧知皱着眉头,低沉而艰涩地开口道:“煜儿的……丈夫,你……找到了?”
“对,就是他。”陈三爷看了一眼林归尘。
陈牧知皱眉看向了林归尘,随即艰涩道:“哼,活……人?”
他又看向了陈三爷,眼神中有熊熊怒火迸发,低沉道:“你这个老杂毛!想让煜儿安息,找个适合的死人不就行了?艹你奶奶的,你这条老狗连这种畜生事都干得出来?你还是人吗?老子真想弄死你!”
林归尘不由得一愣。
怎么就突然就这么愤怒暴躁地破口大骂起来了?
而且本来说话都很艰涩困难,现在怒火中烧的骂人时,却是这么流利?
就这么对着亲爹狂骂?
这也太好孝了……
林归尘忽然对这位岳父有了几分好感。
不说别的,这么痛骂陈三爷这个老杂毛就深得他的心意啊!
“别急。”
而陈三爷却是毫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地说道:“怒火压一压,别太顺从心火,不然你回去更痛苦。”
“关你屁事,杀千刀的老畜生!”陈牧知继续怒骂。
“行行行。”
陈三爷温和地笑了笑,说道:“这也是为了煜儿好,她现在魂魄不稳,让她与活人结阴亲,还能借助丈夫的阳气稳定魂魄,不是吗?”
他摇头道:“难不成你想让她也跟你一样,灵葬在这日炉内,变成整日被阳炎折磨的祖先神?”
“狗杂碎……”
陈牧知皱着眉头,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却是没有继续说了。
“为了煜儿,你也应该帮忙。”陈三爷从怀里摸出一张厚纸板,说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就替煜儿拟一份婚契吧。”
林归尘虽然没看清,但也看到厚纸板上已经写下了不少字。
陈牧知皱眉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什么狗屁婚契?老畜生,你就是这么立婚契的?”
陈三爷淡淡笑道:“你这女婿已经答应了,这样对煜儿更好,不是吗?”
陈牧知紧皱着眉头,看了林归尘一眼。
“签了吧,你若不签,没人能救煜儿。”
陈三爷神色平静,随即将硬纸板举起来,面对着陈牧知。
陈牧知冷哼一声,指尖隔着一段距离在硬纸板上划动了几下,硬纸板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焦糊的名字。
“好了。”陈三爷笑了,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忍着点。”
他看了一眼林归尘,说道:“归尘,你给煜儿她爹磕三个头吧。”
“慢着!”
陈牧知却是低吼一声,目光注视着林归尘,低沉道:“老子他妈只是签了字,又没承认他是我女婿,你个老杂毛先滚吧!滚远点,我要好好看看这小子,到底能不能当我的女婿?”
陈三爷微微皱眉,说道:“行,但你注意分寸。”
“我知道,婆婆妈妈的,老东西你赶紧滚听到没有?”陈牧知怒骂道。
这什么暴躁老哥……林归尘错愕。
陈三爷摇头一笑,看了林归尘一眼,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便在苏子初的搀扶下离开了。
这片炽热的沙土中,燃烧的日炉前,只剩下林归尘和这位异常暴躁的岳父。
“小子。”
陈牧知仔细打量着林归尘,仿佛在克制一般,有些艰涩地说道:“你有……这等……天赋,居然愿意……结阴亲?”
林归尘心里一动,故作茫然地问道:“什么意思?”
陈牧知艰涩道:“你……开了……两道灵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