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他体型……圆润?只是方才闪过的,更像是平面上的面片,而且缺失了很多的细节。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人眼神灵动,动作轻盈,显然是相当年轻,与记忆里那个沉稳嗓音有着明显的差异。
“呵呵,李虽然不会说话,但待人和善,处事专注,除了不长鳞片外,倒是没有什么缺点。”
福伯虽然上了年纪,但得益于锦鱼人健硕的体格,他精气神各方面都不输年轻人。甚至还有闲情开玩笑。
李笑着看向福伯,但笑容很快凝固,因为后者脸上的遗憾,实在是太过真切。
是玩笑,吗?
“那可未必。”周先生也站起身,原本圆滚滚的身型这会儿也得到拉伸,这才看到,那无袖的长袍上,绣着一串串精美而诗意的字符,“依我看,实在是太瘦了。李是吗?你偷偷告诉我,这锦鱼人的伙食是不是不和你胃口?”
这句话倒真是玩笑。
李十分配合地露出苦涩笑容,令那两人下意识相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福伯放下手里那略长的刻刀,招手示意李跟他一起来到石桌前。
“周先生,如你所见,李来到我们村子已经三个月了。”福伯伸手搭在少年的肩膀,虽动作亲昵,可脸上却满是愁容,“他不挑食,胃口也不差,可哪怕天天锻炼,这体格也不见长。”
“还有他的嗓子,我看的出来,他常常动嘴想要说话,可就是发不了声……我怀疑他会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这,何以见得?或许是某种罕见的疾病呢?”
“不止……”福伯摇了摇头,跟李对视一眼后,重重叹气,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几乎每晚都做噩梦,身体时而冰凉时而灼热,最重要的是,他静不下来,就像是……灵魂被撕成碎片,丢失了许许多多……只剩下迷茫、空虚和痛苦。”
李神色一震,下意识看向对方。
你怎么知道?
尽管只是眼神,可福伯瞬间便读懂:“流水和我,都很担心你。”
少年点头,缓缓垂下眼帘,不再与他对视。
他没事,他只是有点,不适应……
虽然这种关心,已经三月有余……
“游学者见多识广,此次将周先生请来,还希望先生看在我这老东西的面子上帮帮忙,出出主意。”
“不敢当不敢当。”眼瞅着福伯居然要向自己鞠躬,周卓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当年我在青龙寺求学,福伯给了我莫大的帮助,如今老先生遇到麻烦,我自当义不容辞。”
“只是……”熊猫人脸上露出了极为生动的尴尬表情。
“我也是不久前才正式成为游学者,实在是不敢妄自尊大。”
“不求成果,但求周先生尽力而为便好。”
“当然,当然……”讪讪地笑了一下,周卓走到李的面前,仔细打量起这个陌生人。
“真是惊奇,原来你不只有头上那些毛发。”
……
李知道周先生说的是自己皮肤上的绒毛,但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哦哦,对,先把你来历的事儿放一边……”周卓抬起宽厚的手掌向前,在接触到对方身体前稍作停顿,直到后者点头同意后,才将短粗肉肉的指腹搭在他的手腕上。
“来,深呼吸。”
“怎么会这样?”就在李照做的同时,周卓脸色大变,慌张到忘记礼仪,鲁莽地伸手到对方脸上,撑开上下眼皮仔细观察那漆黑的眼眸。
“你曾吃过什么奇珍异果?”
少年摇头。
“你曾跟内力高强的宗师交过手?”
少年还是摇头,并皱起眉,思考着这话中那些让人莫名熟悉的词汇。
“你曾练过真气?还走火入魔?”
这次,没等少年做出反应,福伯率先开口:“我是想教他冥想,去感应气、魔力或流水的慰藉,但时至今日,他都无法静下心来,成功入定。”
说话同时,福伯再次按住少年肩膀,以防止他将原因归咎在自己能力不足上。
“周先生,找到症结所在了吗?”
“太奇怪了,他这脉象,就像是一股……甚至好多股狂暴至极的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后,留下一地狼藉。”
你这形容,未免也太具体了点吧?
虽然对方言语中所描绘的极为恐怖,但李实在是认真不起来,也不知是他足够乐观,还是情绪表达过于迟钝。
“不过我不是郎中,在青龙寺的时候,我的时间都花在了史书上,脉诊也只是略懂皮毛罢了,估计……不够准确。”
冷静下来,周卓再次打量起这个充满未知的少年。
虽然神色忧郁,目光涣散,但他气色不错,步履间也很沉稳。起码表现上,完全不像是大病或重伤之人。
“您老方才说,他的灵魂丢失了?”
“我那是比喻……”
“没关系,我们可以试着找一找,我很擅长这个。”
想到就做,周卓快步转身,从放在石桌下的布袋里一顿翻找,拿出了好些个物件。
瓷碗、蜡烛、成捆的熏香……
最令人侧目的,是最后他从一个盒子里小心翼翼抱出来的一个酒瓶。
“酒不醉人人自醉,雾里看花花非花。年轻人,你想要拨开这迷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