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姬有些模棱两可,说道:“其实我也是在赌,除了丑狸的言谈令人生疑,我已经报出名号,她若为大乾效命,公公怎会不来?”
“嗯,既如此,贵嫔做了什么?”
鸾姬阴冷一笑,说道:“公公不妨飞身百丈凭空望上一望,看看是否狼烟四起,几路大军围剿而来?”
“是你放出的消息?”左至右追问。
鸾姬美目微凝,说道:“焚城那家酒肆共设十二厅,乃各路细作云集之堂。待丑狸一行离开,鸾姬便易容返身而回。每一厅均顺门缝塞发一丝谍绢,言说大乾精锐两天两夜之内云集麓蟒镇,不知以此越境攻掠哪国。但却有一支劲旅择此机设下伏兵,欲报国仇。若赶来相助,乾军可灭。众所周知,此麓蟒镇不但与大坤接壤,而且亦可沿此镇曲径通往玄武、朱雀、白虎三国。收此谍绢,各路细作必然沿途飞鸽频报,一路求证谍绢所言真伪。他们一见果然数万铁骑奔袭而来,均不知是直攻大坤还是借道攻己。但各方势力都能据此猜到设伏者必是青龙国旧部。无论何种结果,有史以来一直遭受打压的各国自然会不失时机谋求以多胜少,彻底剿灭大乾这支有生力量,从而消除乾国一家独大之势。由此,不管他们坐山观虎斗还是疾速结盟,自然都将结兵来此。何况如今还有大乾京师大部御林甲骑星夜疾至,世人皆知此劲旅乃乾国护驾禁军,只有皇帝出行才可调动两万以上。据此,他们不难猜想极有可能是乾君御驾亲征。故,各国抽调最强劲旅前来亦未可知啊!”
“啊!……”
左至右轻呼一声,吃惊不浅,遂放言:“贵嫔甚是精明,断得精细。但贵嫔前时已受重创,纵使仍为仙体,想来法力亦微乎其微。看了丑狸飞鸽密报中所言贵嫔之情形,老奴便有此揣测。眼下老奴既有刺妖镜,又有九万悍将,即使外兵当前,贵嫔可能撑过此一时?”
鸾姬冷冷一笑,说道:“那就看苍天是否亡吾鸾姬了!”言毕,风石长剑缓缓出鞘……
老太监高声喝道:“狂尸、甲骑听令!倾力剿杀逆妇鸾姬!速战速决!以防敌军来袭!”
随着喊声落下,老太监飞身飘起,猛地掀掉黒绸,将壁镜对准鸾姬晃去……
这可是双管齐下,但鸾姬在意的只身涌来之兵。只见彤芒照身的刹那,鸾姬毫无惧色,更无伤痛之状。她擎剑飘然而起,且越飘越高,直至凌跃百丈,挥剑一指,径直向老太监左至右刺去……
见刺妖镜无用,老太监既稍显失落又大放宽心。他刚悻悻然飘落地面,仰头便看到剑在下、人在上的鸾姬闪瞬刺到,他侧身飞起,拂尘劲抖,数道银丝凝结成片,以九转之势硬接剑芒。只听“砰”的一声,清、白双芒击在一处,两个人影同时反向飞驰,直至百米后才相继落下。
老太监落地无事,因为全是自己人。他双臂一震,周围军将蜂涌而上……
但,鸾姬可就没那么轻松了,她还未落地便被数以万计的狂尸傀儡及少数御林甲骑像竖粮囤一样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浩浩荡荡的圈外还有源源不断的悍将叫喊着涌来……
她挥剑一扫,青芒之下几百骑凌尸落地。这不禁使她一惊,要知道这一剑她挥出的是‘九段上’武者的最大力道,如果这样挥下去,不出三炷香工夫,武者就将力竭。只要在这一剑的攻杀范围内,哪怕中剑芒者均达‘三段上’功力,倒下的至少也应该不下千人。看来这狂尸傀儡不单单暴眼凸睛、黑齿獠牙长相凶恶,它们那披着半肩皮甲、冒着毒囊的巨大身躯也不是空架子,无论击出的还是能够承受的,都比正常三段武者高强数倍。
无奈,既然力拼收效甚微,鸾姬只得再次飘身跃起,于高处使巧力闪速出剑,三十一扫、五十一劈、小范围地斩杀狂尸傀儡。
但是,这些怪物实在太难缠了,它们在巨毒和猛蛊的浸泡下早已脱离人类族群,处于半尸半兽之间,连人言都难吐只字,嗷嗷怪嚎间满嘴喷沫,且毒沫溅到顽石上都立马烧出小孔。它们那生着倒钩尖甲的黑鳞巨爪紧握重约百斤的粗刺狼牙棒,舞动起来呼呼生风,打着气旋,把它们胯下的高头野马都轮得四股乱颤……
面对鸾姬闪电般的剑芒,它们似乎不削躲避,全是眼白的凸睛只盯鸾姬秀润脖颈,大张的嘴角也流着乌黑涎水,好像疯狂冲杀只为狠狠咬上一口……
密密麻麻的狼牙棒被几万狂尸傀儡轮得方圆数里尘烟狂卷,离着颇远的麓蟒镇连洞中的老鼠和墙缝的蟑螂都逃干净了。这种情况下,鸾姬只有足点马头不停飞跃、不停拼命砍杀,才能避免被半秒钟内碾成肉沫的厄运。而老太监左至右却肘搭拂尘高岗一站,抱着膀看热闹。
不难想象,老阉人之用心十分险恶,他一是防范鸾姬飞逃,届时只有他能追得上。二是在保存实力,待鸾姬筋疲力尽,他就要以逸待劳了。
数万对一人的雷霆厮杀持续了七个时辰,左至右一手未动,鸾姬一刻未停,倒地的狂尸傀儡已过四万,碎肉烂躯把方圆半里垫高了三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御林甲骑虽然喊叫着一直往上冲,却从未有一骑冲入厮杀范围,直至天色黑透,都未折一兵、未损一将。他们仿佛得到了密令,只冲、只围,就是不短兵相接,战略意图十分明显,那就是不断给鸾姬施加压力,让她看不到尽头。其二便是以攻为守,半刻不松地防范着这位神鬼莫测的“九段上”武者,仿佛他们的护卫中心实则一直在刀光剑影之后。
再后来,两万御林甲骑都变成了持着火把的“火炬手”,火光如林,把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这时,高岗上的老太监对骑马靠近的丑狸说道:“杀吧,反正这些狂尸怨气沸燃,已近毒发身亡的极限,不争不战反成累赘,绞成碎尸好拿去喂养新一批受驯尸雏。”
丑狸却问:“义父,她累死之前能将这些累赘铲除干净吗?”
“难说啊!逆妇之‘九段上’身手乃老夫有生之年所见第一人。若换一般九段,应死三个来回了。”
不知奋力厮杀的鸾姬能否想到老太监不趁机出手的原因就是如此,但,老太监、和丑狸却十分明白鸾姬等待的是他国兵众的围援干预。否则,以鸾姬之智绝,不会盲目无援地深入敌群,甘心累毙。
他们猜对了,鸾姬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鸾姬把问题想简单了,滚滚狼烟都在几十里外慢了下来,原因是边境毕竟驻有大乾守军三十万,想冲过来,再怎么也须费一番周折。
飘飞高处翘望几许,鸾姬已猜到这种局面。无奈,只得继续奋勇厮杀……
两个时辰之后,狂尸傀儡又倒下一万五千。但鸾姬已筋疲力尽、杀招减缓。
由于血溅如雨,又时间过长,她紫纱打绺,周身结满乌黑血痂。
此时她的杀招已从半空缩回地面,大多时候都是徒步砍杀。面对永远不知疲惫、永远不知惧怕的怪物,她的风石长剑似乎有些厌倦了,不再力劈、斜砍了,而是改为成排结队瞬间瞄准,而后按预测好的线路波浪式曲力一抹,二三十狂尸的颈喉便全被切开……
由于拼斗渐杀渐远,战场已推至一条沟渠旁边。又过了两个半时辰,鸾姬终于抹开了最后一个狂尸的喉管。看着那瀑布般喷洒的黑血,她撩起纱衣一角,用变色较浅的内侧擦了擦已被黑血糊满的朱唇,慢慢瘫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