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16日清晨。

早上8点。高勇在早点摊前接了个电话：“到哪儿？人民医院那边了？你再往前走走，到月坛路，这里有个卖早点的，我就在旁边站着。”

他递给韩立东一根油条，十分关切地望着他：“怎么样，好点没？”

韩立东浑身乱哆嗦，嘴唇发白，机械般地接过油条啃了一口，他看起来已经挨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勇哥，我拖累你了。”

“拖累什么，咱俩谁也别嫌弃谁，指不定前脚你毒瘾一犯，后脚我脑子就出问题，到时候还得指望着你来扶我一把。”

高勇像几十年前在巷子里帮他在前面挡拳脚一样，被揍得满头大包还得在韩立东面前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他现在无所谓的样子是做给韩立东看的。谁又能完全不畏生死呢。只是相对于韩立东，高勇已经没有了可以表达软弱的对象。

他在生活中充当的从来都是顶在最前面的角色。以至于晴天霹雳落在身上，他竟不知该怎么在他人面前表达悲伤。

在他人的病痛前，自己的病痛甚至可以拿来当成安慰他人的理由。哥哥父亲这些角色其实并不伟大，高勇反而觉得他们很渺小。

渺小到总是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没了。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韩立东回头望了望，发现是一个和高勇年纪差不多的人。在他身后还跟着8个人。

高勇解释道：“早些年你见过，叫陶玉辉，干包工头的。”他凑近小声说：“欠了一屁股债，叫他找几个人过来帮个忙。放心，9个人撑死了分4千块钱，闹不大，就光撑撑门面。”

高勇介绍道：“这是老韩，以前你们见过，高家庄没拆迁那会。”

陶玉辉显然没认出来对方，听到高勇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认识，韩立东嘛。开工厂那个，对吧？”

“早不开了，干别的了。”韩立东小声嘟囔一句。

“就在前面，走吧。”

高勇领着一行人往前走，路边的铁皮围墙很快出现在众人眼前。

陶玉辉抬头看向头顶工地的名字，脸上的笑容一僵：“茂山建筑？”

他接着把高勇拉到一旁：“老高，你给我透个底，咱今天来这里到底是抓哪个犯人？”

高勇不解：“不是跟你提前说了吗？这小子肯定有问题，我都有证据了，就是把警察招来咱也占理，放心。到时候你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得了？我主要是想问点别的，不然我早报——”

陶玉辉有些着急地打断道：“你跟我交个底，这个人是不是跟灭门案有关？”

“灭门案？”

高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几天一直跟着韩立东忙东忙西，哪里顾得上别的。

陶玉辉见他真不知道，松了口气：“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就富强街那边，旭日纺织厂的老板。全家人，一个晚上都被弄死了，听说警察抓人抓到了工地里。就是这个工地！”

“李成翔？”高勇一惊。

“你不知道？”陶玉辉有些不敢相信。

高勇定了定神，把这件事暂时压在心里：“放心吧，他和杀人的没关系。”

陶玉辉不依不饶：“不行，你得跟我说实话，不然我这就带人走。”

高勇盯着他看：“我原先承诺给你的是多少钱来着？”

陶玉辉竖起4根手指。

高勇看着陶玉辉的脸色：“涨到多少合适？”

陶玉辉不说话。

高勇试探着报了个数：“再涨两千呢。”

陶玉辉还是不说话。

高勇叹了口气：“给你涨到八千吧！”

陶玉辉这次还是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