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东门武,你带他快走,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璇儿,爹娘对不起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爹,娘!”东门璇大叫一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个小屋里。小屋不大,布置的很是简陋。他起身出门,发现这里是一个被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院子不大,中间长着一颗巨大的槐树,枝繁茂盛,树下是一张石桌,四条石凳,应该很久没人坐过了,落满了灰尘,地面到处都是枯枝败叶,墙角还结着蛛网,很是破败。
院子里一共有三间小屋,他正睡在其中一间。
“你醒了,”孙少芳正拿着扫把打扫着院子里的落叶,“师父说,等你醒了,便一起打扫一下院子。这院子,应该很久没人住过了。”
“他人呢?”
“师父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东门璇绕着槐树走了几圈,擦了擦石凳,竟直接躺在长凳上睡起觉来。孙少芳也不以为意,只是埋头打扫。东门璇有些无聊,便找孙少芳搭话。
“这里是哪?”
“这儿离你家旧宅不远,差不多数里,算是长安城的西北远郊。”
“我说你怎么对这个杀人犯这么言听计从?”东门璇躺在长凳上用手拄着脑袋问道。
“他是我师父,我自然要遵从师命。”孙少芳头都不抬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拜一个杀人魔为师?”
孙少芳听到这话抬起头,拄着扫帚沉思了一会说道:“第一个原因,是因为拜他为师是我太公要求的。太公的话,我自然要听。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他武功非常之高,拜他为师可以学到最厉害的武功。等我学会了厉害的武功,便可以行侠仗义,行走江湖。而且我也不觉得师父是杀人狂魔,你为什么一直这么说他?”
“他还不是杀人魔?我跟你说……”东门璇添油加醋的将古侠杀害信玄一事告诉了孙少芳。
“不过是杀了一个人而已,我还以为杀了多少人呢。”孙少芳毫无波澜的继续低头扫地。
“你……你和他一样,都是魔头,他是大魔头,你是小魔头。”东门璇气的不打一处来,他不能理解,难道在这个世界,人命真的这么不值钱吗?
“孙少芳,我问你,如果你师父让你去杀害无辜之人,你怎么办?你杀还是不杀?不杀就是忤逆师命,杀了又愧对于自己的良心,陷自己于不仁不义,你怎么选择?”东门璇追问道。
孙少芳拄着扫帚想了半天,似是没想好怎么回答,只能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打扫。东门璇见孙少芳答不出来,叹了口气,当下也觉得无趣,闭着眼打起盹来。
没过多久,古侠推开篱笆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朴素的农家妇女。
“这位是吴婶,以后她会照顾我们的起居饮食。”
吴婶阿巴阿巴的笑着,将手中的食材放在桌上,竟是一位聋哑人。
“我说杀人犯,你不是说要救我吗。怎么还不帮我解毒。”东门璇从长凳上坐起来问道。
“你的毒,我暂时还无药可解。”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就是个骗子,我要走了。”东门璇起身就要离开。
“你身上的封印再不加固,一个月之内就会松动。届时,你五毒化尸散的毒性就会发作,保证你活不过七天。”古侠坐在长凳上缓缓说道。
东门璇听到这话,无奈地停住了脚步,悻悻地回到石凳坐下。
“你放心,我会帮你加固封印。今后这一年时间,我除了会教孙少芳剑法,还会帮你调理身体,让你再活一年半载没有问题。一年之后,待你身体调理好,我便带你去找能帮你解毒之人。我既答应了救你性命,便不会食言。只是眼下这一年,你就在这院子里生活。”
东门璇沉默了片刻,气鼓鼓的问道;“我问你,你之前带我去的,可是我东门家的古宅?”
“是。”
“这么说来,你是知道我们家当年秘密的?你知道我爹娘为何被杀,是不是?我东门全家,是不是你杀的?”
东门璇冲上前质问古侠,却被孙少芳挡在了古侠面前。
“东门璇,你不要太过分!”
“你给我滚开!”东门璇挥拳就打,却被孙少芳几招揍翻在地。
望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少年,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在古侠脑海闪过。
“我有一子,名为东门璇,如果有一天,这一切真的发生了,我们东门家要遭此劫难,我只希望尊者,能救他一命,让他活下去,哪怕做一个普通人,只要幸福一生,我便知足了!我东门战烈,给尊者磕头了!”东门战烈跪在古侠面前,头重重的砸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直磕的头破血流。
是了,那一夜月光如霜,只照的血染大地,一片死寂。那一夜北风刺骨,只吹的满地枯骨,犹如人间炼狱。
他于是想起了那一夜,他曾站在东门战烈的尸体前,心如死灰。
他也想起了那一夜,他望着满堂庭院的四十七具尸体,无尽绝望。
“东门璇,你这么想知道你东门家曾经的秘密,就努力活下去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的。嗯,你俩住西屋,吴婶住东屋,我住北屋。”古侠指了指房间。
“为啥你住北屋,明显北屋更大,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不能死之前住个大点的屋子吗?还有为啥我要和这呆头小子一起住?我不住!”
“不住可以,睡这个。”古侠拍了拍长凳,不再搭理东门璇,径自进屋去了。东门璇气得发抖,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走又走不掉,只能坐在那生闷气。
孙少芳看着东门璇吃瘪的样子倒是有点想笑,但又不好笑出声,只能拿起扫把继续打扫院子。吴婶此时也开始帮忙,有了她的帮忙,院子和房间很快就收拾的干干净净。
晚上,吴婶烧了一桌相当美味的饭菜,而且食材也都颇为珍贵。孙少芳本就是大户人家,早就吃惯了山珍海味,这种程度的菜肴只是简单吃了些便不再吃了。倒是东门璇难得吃这些美食——西域生活本就艰苦,东门武的薪水也不高,再加上又刚刚在沙漠经历了如此多磨难,此番放松下来,东门璇一顿胡吃海塞,竟撑的半死不活,差点晕过去。
东门璇本想趁吃饭的时候偷看古侠到底长什么模样,但没想到古侠拿了些饭菜径自回屋去了,东门璇也只能悻悻作罢。
吃完饭尚未入夜,此时天气阴凉,秋风阵阵,蝉鸣鸟乐。东门璇与孙少芳坐在槐树下乘凉。吴婶不知道从哪又变出一个西瓜,两人吃的是大快朵颐,极为惬意。
古侠从屋内走了出来,此时他脱了蓑衣斗笠,穿着一身农家布衣,猛然看去犹如农家村夫一般,丝毫看不出是一代高手,只是脸上依旧蒙着亘古不变的面罩。
“少芳,我曾答应你爷爷,留你在身边一年。这一年里,我会教你一套剑法。但教你之前,我有一些要求要提前说明。”
“师父请讲。”孙少芳上前抱拳行礼。
“第一个要求,是在十年之后的甲辰龙年端阳节之前,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是我古侠的徒弟,也不能用我教你的这套剑法。整个武林知道你孙少芳是我古侠徒弟的,只有四个人,除了咱们三个,就只有你太公孙无言,不能有第五个人的存在,哪怕你的父母也不能说,你可明白?”
“徒儿明白,徒儿谨遵师命,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好,对了,东门璇,你也一样,如果你告诉了其他人,我便不再救你性命,而且你告诉了谁,那个人就必须死。”
“好了好了知道了,一天天就知道耍些阴谋诡计。”东门璇翻了翻白眼。
“第二个要求,是十年之后的甲辰龙年端阳节当天,你无论如何都要到嘉定县雨竹林接我出山,任何事都不能阻拦你,你可答应?”
“十年之后甲辰龙年的端阳节,到嘉定县雨竹林接师父出山。师父放心,徒儿记住了,除非徒儿死了,否则即便断手断脚,也定当如约而至。”
“好!那我便传你这套剑法,”古侠手持犀照剑来到庭院中间,“这套剑法,是我自创的一套剑法,尚未命名,你暂且可称之为‘古侠剑法’。几年前,我剑道曾停滞不前,再无寸进。于是我深入西域荒漠,踏足那人迹罕至之地。在那里,天地之辽阔,沙海之浩瀚让我察觉到了人类的渺小。那一次我九死一生,险些丧命,在生死存亡之际,我终于顿悟,人不过也是天地间的一粒沙,与这沙海之中的沙砾并无区别,剑道也是一样,人力所能及之剑道,终究是小道。想触摸真正的剑之大道,必要遵循天地之法则,融入天地之力量。于是我在那荒漠之中自创了这套剑法的第一式——大漠孤烟。
古侠将犀照剑竖在胸前,双眼逐渐变得空洞而深邃,那双眼之中竟然开始倒映出广袤大漠。
“这是一招直刺,”古侠平平无奇的刺出一剑,“这一刺,带着大漠之威能,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轰!孙少芳都还没听明白,只听一声巨响,一股巨力猛地将他推出去几米远,滚了几圈砰的一声撞在了槐树上。
这让东门璇躺在长椅上拄着脑袋狂笑不止。
“在那之后,我又去了七个地方,分别是辽州极北处的大兴森林、蜀州的天星深渊、鲁州的东渤海、吐蕃国的珠玛高山、黑州的三江沼泽、蒙州的呼伦草原和昆仑山的音苏盖提冰川。每到一个地方,我便踏入那人迹罕至的深处,融入其中的环境,创造出一式剑法。所以这套剑法,一共八式。”
“师父,此等境界的剑法,我怎么可能学会呢?”孙少芳被刚才那一下震的有些发晕,他知道古侠根本没有发力,不然他可不是撞一下这么简单。
古侠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笈递给孙少芳,“这是我所记载的八式剑招的运功法则与招式变化,你且先牢记背下。至于能发挥出几分威力,便看你未来在武学上的造诣了。”
“谢师父!”孙少芳欢喜地接过秘笈。
“记得,这八招剑法,重意而不重形,只要你心中有一方天地,便能发挥出最大威力。明天你就从这第一招大漠孤烟练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