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之上,姜熠与道士一前一后,道士在前,姜熠在后。只不过姜熠踏在曝晒之处,道士行在阴蔽之间。
两人行得不急不缓、不慌不徐,道士领先姜熠五层石阶在前方引路,似是刻意循着姜熠的节奏,稳稳当当。
姜熠有着上九武夫境界傍身,又有【风雪】覆体,自是不疲不燥、不累不热。可他瞧着前方那道士,未曾看出有丁点武艺,登山时架势松松垮垮,仅似一普通人。但其面上却无一丝疲色,气息安稳,步履健健,连颈后也不曾覆汗。
若仅是普通之人,这种天气下,哪怕是行至平地,走了这么久,也不该如此神态。
心中好奇,但姜熠也不想突兀探究,于是转而问道:“还未曾询问道士道号?”
道士不停步不转身,音色自然道:“小道道号‘玄两’。”
姜熠口中念叨了一遍,愈发对这道士感到好奇:“道士你这道号却是有些怪。”
道士自顾登山,未作答。
姜熠瞧道士不接话,于是便顺着自己挑起的话头接着问道:“玄两道士应当没练过武吧?”
“姜义士好眼力,小道未曾习武。”
姜熠呵笑一声:“道士未免也太捧我,我少说也是当今天下武学到顶之人,学没学过武,也该一眼瞧出。只是道士为何称我为义士?我在山下何曾有过义名,反倒皆称我为魔头。”
道士还是那副姿态,语气淡然道:“小道虽然久居山上,却也常闻姜义士事迹。虽说姜义士有着那条‘惹我必杀’的规矩,可姜义士所杀之人皆有该杀之处。姜义士又何曾杀过一位真正的良善无辜之人?”
那张凶面挑了挑眉:“山上六宗向来以正道自居,我可杀了不少六家仙宗弟子,也都是该杀之人?”
“自是该杀。”
“哦?”姜熠觉得愈发有趣,“原来山上也是知晓的,我还以为山上人所想所思所认之正与我不同呢。”
玄两道士依旧四平八稳地登着山:“姜义士所行之事,仙盟多有关注,小道也瞧过不少。小道平心而论,姜义士当得高义。与六宗矛盾渐深,不过是因立场不同罢了。”
姜熠心中微微一紧,面色不显:“仙缘盟竟会关注姜某一小小的山下江湖武夫?”
因得姜熠方才轻顿一步,那道士也稍作顿步:“姜义士自谦了,身为天下武道境界第一人,又有何方势力敢不去关注呢?”
心中警钟猛地敲响,脚下步子却不停。刚才道士顿步之形自是落在了姜熠眼里,自知疏忽,此刻却不敢再露丝毫破绽。
内里品着‘武道’、‘境界’、‘第一人’这般字眼,言语中却不作表态:“哪里哪里,什么山下江湖第一,天下第一魔头,不过是旁人按在姜某头上的虚名,作不得数。”
“姜义士又在自谦了。”
那道士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竟有了变化,那嘴角僵硬地勾起,似是想笑却不知该如何笑,有些可怖。
只不过他此刻前方无人,姜熠又在他背后,如此表情,无人可见。
接着玄两道士好似捕捉到了某种讯息,藏在长袖中的右手小指轻轻勾动,接着食指与母指捏在一起,另外三根手指并齐伸直。
正在思索的姜熠忽然发觉心中雪山猛然震动,闪烁不停。藏在斗笠下的凶面上眉头蹙起,他搞不清楚玄两道士言语中的用意,不知是试探还是早已确定。
按理说自己武道境界更进一步之事,除了那位道人,应再无人可知。接着又想起那日武运震动,天空中似有异象出现,且又离着三峰山不远,许是山上真有什么手段能获知情形?
‘且看这玄两道士似乎对自己颇为亲近,许是在善意地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