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那将领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僵立在原地,嘴巴紧闭,双眼瞪得溜圆,全身绷紧,呼吸都停住了。
对那将领偷喝的行径,黎仲故意视若不见,不加阻拦,而今转过头“咯、咯、咯”连声怪笑起来,显然像这样的冒失鬼他见了不知多少了,成了他一大乐趣了。
足足过了半响,那将领蓦然张开口,重重喷出了一口酒气,惊声道:“好烈、好烈的酒!不过、不过真他母的够劲儿!”
说着双眼放光,盯着那流淌出的液体,伸出器皿就想要再去接。其余一干贵族将领也都跃跃欲试,上前也要品尝一番。
“住手!”黎仲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板了起来,“这‘清毒药’是美酒之精,喝那一口就等于喝了小半罐酒。项昌长公子有令,专给伤兵清理伤口用,任何人不得擅饮。走、走,都走,除了伤员,其余人等不得在伤兵营逗留。”
一干贵族将领那怕心头不甘,想到项昌刚刚半分情面不留的将丁固给狠狠收拾一通的狠辣,不甘造次,只得一边暗骂黎仲老混账,一边忿忿离去。
黎仲用兽毛软刷蘸了“清毒药”将丁固脸上的鞭痕清理干净,然后按着丁固跪坐地上,取出了一根细针,尾端还带了一根细细的丝线,扳过他的脑袋,老脸满是专注,对着脸颊的鞭痕,像是缝补衣衫般就要刺缝下去。
丁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骇然变色,一把将这老家伙给推开,跳起身来,怒容满面看着他:“你、你要作甚?”
黎仲被推得一屁股跌坐地上,一把老骨头差点没有跌散了架,不满瞥了丁固一眼,慢慢爬起身:“还能做什么,给你缝合伤口!你脸上这条鞭痕这么粗,要是不缝一缝,后面疤痕至少有指头粗。”
“在我脸上用针线来缝合伤口,你疯了吧?”丁固简直要疯了,这等闻所未闻的事端,如不是黎仲实打实是当前大楚军营的医师,换做别人,他拔剑就要将之斩杀当场了。
“不用说缝脸上的伤口,伤兵肚腹、大腿、脊背、腰肋的伤口,我这几天缝了有多少?有的伤兵大腿伤口有一扎长,半个巴掌的肉都耷拉下来,还不是我给缝的好端端的?有的伤兵肚腹被豁开,肠子都流淌了出来,血呼啦次的,我洗了洗,又给塞回去,然后将肚皮缝好,眼下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少见多怪!”
黎仲一副掌握了医师真谛,将自己完全当做了传说中的扁鹊,以毋庸置疑的专业口吻道。
然而听他说的血腥又变态,那怕丁固久历战场,见惯了尸横遍野,残肢横飞,也忍不住喉头一阵蠕动,差点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黎仲摇了摇头,老脸满是鄙夷:“你缝不缝?不缝就走吧,这伤口已经清理好,最多就是愈合后难看一些,死不了人,我还有好几条人腿等着去锯呢。”
“谁让你锯人腿、锯人胳膊的?谁让你随便将人缝缝补补的?这是人,不是东西!”丁固薅住黎仲的衣衿,厉声喝骂道。
当前这个时代可还没有开化,虽然相互厮杀起来不将人命当回事,但对身躯这臭皮囊却看的神秘而神圣,从来没有想过要在上面动刀动锯动针进行医治。
像以往,一场战争过后,伤兵无论多少,无论受了何等伤势,都是一律保守治疗,完全听天由命。也因此伤兵营致死率高得骇人。也因此听到黎仲这般大动干戈的治疗,丁固那怕是百战勇将,也禁不住浑身汗毛直竖。
“我不与你这外行人探讨这个,这是伤兵营,禁止喧哗,有什么不满,你去找项昌后将军说去,伤兵营眼下归他掌管。”黎仲眼下后台硬的吓人,二话不说将丁复这位以前要恭敬对待的中郎将也给哄了出去。
清晨,后军主将营帐中。
自睡梦中醒来的项昌跃身而起,略作洗漱后,在军士帮助下披挂上一身轻便皮甲,来到了营帐后极为宽阔的操演场。
他那头矫健有力颇通人性的大黑马已经备好鞍鞯等待他了,见到他身影,一溜小跑过来,用大脑袋不住亲热蹭他的胸堂。
项昌拍着它的大脑袋安抚了半响,翻身跃上,在操演场来回驰骋,一边张弓搭箭,不住将一根根箭矢射向对面的箭靶。一口气射了一百支,全身微微出汗,精神振奋,才停下手来。
军士将十个箭靶子抗过来给他看,发现命中率十中八九,满意点了点头。
自知自己在个人武勇上这辈子都难望老爹项背,最多也就是与钟离眛、项声等将领在一个水准线上,项昌就选择将自身保命伤敌的大杀技,放在了弓箭上,这段时间每日一百支箭苦练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