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杀人的能力没有杀人的勇气；那个盗贼有杀我的勇气没有杀我的能力，我们两个在洞室里对峙了两昼一夜。没有食物，没有饮水，我自己更是睡觉的机会都没有，唯恐一闭上眼睛那个盗贼就对我下手。最终我败给饥渴、疲惫、困乏、恐惧，杀死了那个强盗。那是我杀掉的第一个人。

我大喊大叫，告诉我师父我完成了他的指示。我师父打开洞室，我立即向门外逃去，结果被我师父一脚踢回来。他将食物和清水扔给我，说道：‘从现在开始计时，十二个时辰后再放你出来，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明白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怕的人是死人’。我想反抗我的恩师打出那个洞室，可笑我当时的功夫根本不是我师父十招之敌，再加上18个时辰水米未进，毫无意外地被我恩师挡回来。

杀人令我恐惧，杀掉之后更令我恐惧。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我只记得我蜷缩在洞室角落，惊恐的看着那具死尸。感觉他的灵魂就在身侧对我张牙舞爪，害怕他会变成僵尸来吸我的血，然后眼睛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床上。事后我才知道恩师担心我疯掉，在我沉睡的时候给我灌下一碗凝神定气的汤药帮我平复心态。

我恩师又抓来几个江湖败类，朝廷的通缉犯，安排我与他们厮杀就不再怕了。随着我武功的提升，知识的增长，恩师开始派我去剿灭在海上为恶的海盗和倭寇，就这样我开始习惯与杀人。

你们这些孩子都听清楚，现在我来告诉你们杀人后如何自我排遣不良情绪。首先肯定要杀的人一定是该杀的人，换而言之，目标一定要是一个对国家，对社会、对民族有害无益的败类，杀死他就是替天行道，就是除魔卫道，就是拯救黎民苍生。你们面前这些汉族官员看上去人模狗样，其实都是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败类、垃圾、害国贼。他们利用法律的漏洞侵占税田暴力抗税，家家高楼大厦，家家店铺相连，家家田连阡陌，家家牛羊成片，家家仆佣无数，家家妻妾成群，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依照大明的律法他们都应该剥皮萱草，都应该满门抄斩，杀他们是在为民除害，你们不过是依照国法对他们进行惩罚。想一想你们家乡沦陷，族人尸横遍野，想一想你们父兄反抗满洲战死沙场后的忍饥挨饿，想一想遍布皮岛的饿殍同胞，他们为什么会落到那个境地？还不是因为这些狗官侵占朝廷的税银，令朝廷无力养兵，无力镇压满洲叛乱，无力奖赏有功之臣，纵有军饷下发也被这些狗官截留。我们今天的一切痛苦都是被他们所害，你们同情他们，他们可曾同情过你们？既然他们对我们残暴无情，我们为什么要对他们手下留情？孔圣人教育我们说‘以德报怨，何为报德？善来善往，恶来直往’。孟亚圣云‘国人皆曰可杀’。”

这些孩子是在曹绍忠的爱国教育下长大，对曹绍忠这个教官又敬又怕。孔有德不把他们当作传人看待，对他们要求并不严格，只是偶尔无聊时传授他们武艺，留力不留手的和他们打成一片，以至于他们对孔有德全无畏惧，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身手不凡的慈祥长者。他们本对这些宁死不屈的明廷文武颇为钦佩，潜意识中认为孔有德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不过是挨一顿责骂，再重不过几军棍，自己受点皮肉之苦拯救一条人命，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再加上对杀人的畏惧，这才有了手下留情的发生。

现在孔有德每一句话都是他们经历过的，特别是父亲兄长死后险些饿毙的经历，原来都是明廷的王八蛋官员害得。这些年青人立即两眼充血气冲牛斗。

陈永华没有东江镇的经历，但他和这些同窗朝夕相处无话不谈，自然感同身受。道：“王爷，请允许我再打一场。”

孔有德道：“如你所愿，哪个好汉不愿意束手待毙就请站出来。”

几个壮汉同时窜出来。他们认为自己的功夫不比前者差，一定可以打出一条生路，顺便多拉个媳妇。

陈永华选一对手，道：“你出手吧，不然你没有出手的机会。”

这句话孔有德已经说过他再复述一遍。这个壮汉当然不放在心上，大吼一声扬拳打去。陈永华矮身一窜闯进他怀里，膝盖上扬爆裂他的蛋蛋。这壮汉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陈永华一记直拳击碎他咽喉，令这壮汉倒地身亡。其余几个壮汉的也不过是多撑一阵，先后被孩子们击毙。

战俘们无不色变：这怎么可能？这些半大孩子瞬杀了大台一城有名的勇士。

孔有德鼓掌道：“打得好，没有白瞎曹兄弟一片苦心，没有糟蹋那么多的人参补品。以后要再接再励。”

男孩们向孔有德行一军礼返回队伍。

孔有德道：“还有谁？”

战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出去送死。

孔有德道：“既然都不肯挺身而出，那么全部活埋。”

“慢着。”一个官员走出人群，道：“你说要和我们比我们最拿手的本事。我是三榜进士，最拿手的是写文章，我要和你们比文采。”

孔有德一愕，道：“聪明的家伙。比文采是吧？文采是什么？无官无职的文人的文采就是用华丽的词藻吟风弄月赞山誉水的诗歌；军人的文采是征战沙场百战不殆的战功；文官的文采是解民疾苦富国强兵的功绩。你要比文采那你就在这里口述一篇平辽东策。我不要求妙趣横生，不要求分章析句，不要求骈四俪六，不要求故做高深，不准堆垛死尸，只要求言之有物发人深思，与国与民有大利。作得好，我放你和你的家人离开，作得不好，我就按大明律法惩罚贪官的方法惩罚你。”

这个官员目瞪口呆软倒在地。他正准备吟上一首歌颂辽东风景的八股诗歌，孔有德却要他为大明朝廷平定满洲出谋划策，这可要了他的命。

大明官员学得是四书五经，考的就是八股文章，文韬武略定国安邦之道份量极少，只在殿试上才有。能够参与殿试者都是进士，都可当官，所争着只是金榜排名。所以文人都把精力放在八股文，而非救国安邦之道。

这官员说自己不会肯定不行，身处辽东前线却对辽东战事一无所知毫无准备，这是极度严重的失职，尸位素餐的典型。孔有德刚才就枪毙一个尸位素餐的清官，自己肯定是下一个。大明律法惩罚贪官的方法是什么？是剥皮萱草。自家名下的田地何止十万三千亩，家财何止百万两，剥皮一千次都够了。

孔有德冷笑道：“狗屁的文采！笔下千言腹无一策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你不学无术只知贪污，你的罪责比刚死的城守重过十倍，你有什么权利活着？你敢站出来说明你还有几分勇气，我就让你死得刚烈点。猪明皇帝喜欢用廷杖处死大臣，特别是那些敢与顶撞他的所谓铮臣。你们几个用棒子给我打，直到打死为止。”

那几名士兵上前行刑。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经验丰富的职业军人。下手自重，每一棍都带着猛烈的力量和技巧。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惨叫不断响起，不到十几棍，这名官员已经被打得头骨破裂，骨头断折，出气多进气少。

那官员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无穷懊悔：“如果早知道如此下场，当初我就应该倾尽所有财产来训练军队保卫国家。可惜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早知道。按照人性，即使早知道了，那也是将来的事，如果对现在的我有损我就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