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要知道自己就是个凡人,会不会也当成蝼蚁看待?
祁禹摇头道:“天高海阔,自苍天俯视众生,谁又不是蝼蚁!周长老还是手下留情!”
说完这话,祁禹伸手拿起了茶杯……
送客!
周政先是一愣,老脸泛红,连忙灰溜溜躬身退出。
等到了外面,他抬头仰望苍天,浩渺无尽,顿时生出一种惶恐。
自己说黄鼠狼一类的妖物,和蝼蚁差不多。
那以老祖宗高深莫测的修为,看自己,岂不是也和蝼蚁一样!
周政啊周政,你可真是个糊涂蛋啊!
这位周长老冷汗湿透后背,仓皇离开,头都没敢回。
到了下午,他把文房四宝送来,也只是轻叩门扉,说了声“晚辈送来了”,然后就赶快离去,不敢多留,生怕触怒了老祖宗。
祁禹也没有料到,自己这个老祖宗的身份,竟能恐怖如斯。
他收下了文房四宝,欣欣然准备教小东西读书……
梦中的自己,门生遍布天下,没有一个是妖精,如今能教一个妖类读书,也是不错的体验。
祁禹足足等了一天,小东西也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
难道被吓到了?
祁禹转遍了精舍,也没有发现小东西的踪迹。
他思忖良久,提起笔,在桌案上奋笔疾书。
写的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只是启蒙的《三字经》而已。
“有心读书,自此开始。”
祁禹在末尾留下八个字,就去休息。
转过天,他又过来,桌案上整洁干净,一动未动。
当他转了一圈下来,突然发现一根泛着金光的兽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笑容。
从这一天开始,祁禹每天都在桌案上留下功课内容,不出意外,他时常能看到金色的兽毛。
一连过了半个月,这一日祁禹半夜起来,走到了书房门口,向里面看去,朦朦胧胧的,有一个小东西,正趴在桌上,如饥似渴地阅读着。
祁禹微微一笑,缓步走进来,到了小东西身后,看了片刻,下意识伸手,摸了过去。
小东西拱背缩身,毛发瞬间立起,但却没有逃走。
祁禹的手终于按在它的背上,很顺很滑!
小东西渐渐平静下来,不在惶恐。
下一秒,一道黄光,自小东西的头顶涌出,化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冲着祁禹恭恭敬敬施礼。
“弟子拜见先生,多谢先生教诲之恩!”
祁禹含笑,坐在了椅子上,少年躬身垂首,毕恭毕敬。
祁禹借着月光,认真看了看,突然道:“你长大了!”
少年忙道:“承蒙先生教诲,弟子粗通人性,距离化形成人只是一步之遥,全赖先生之功,弟子铭刻肺腑,万死不辞!”
说完之后,少年双膝跪地,认真叩拜。
祁禹能感觉到少年的一片赤诚,都说人心险恶,很多时候,这些妖类要比人纯粹可靠得多。
“不用客气,你说距离化形一步之遥,这一步差在哪里?是功法,还是灵药?”祁禹询问。
少年怔了下,如实说道:“弟子百年前服食过灵草,法力积累早就够了……只是苦于无人指点,一直懵懵懂懂,浑浑噩噩,连个孩童也不如。多亏了先生这半月的教诲,才让弟子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祁禹含笑,确实,半个月之前,还不知道读书是什么,如今连成语都会用了。
能教出个聪明的徒弟,老师脸上也有光。
祁禹欣然笑道:“很好,也是你的悟性不差。”
少年沉吟片刻,皱着眉头,“先生,妖类要化形成人,要有人心,通人性!先生教导弟子,人性本善,那人心为何?先生不吝赐教,纵然是妖类,也不歧视。而那个每日送饭的道人,他在半月之前,却扬言要杀死山上的妖类,视小妖如蝼蚁。人心到底是善,还是恶?弟子要化形成人,是做善人,还是恶人?”
少年昂起头,神色凝重,望着祁禹,渴望先生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祁禹眉头微皱,善恶心性,从来都是文人争执不下的内容,纵然是圣贤,也没有个定论。
不过自己在梦中七十载,出将入相,历经沧桑,却是悟到了四句话。
“拿笔来!”
从少年手里接过毛笔,祁禹不假思索,一挥而就。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写完之后,祁禹笑呵呵看向怔怔的少年。
“如何?你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