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少年入梦,是想以人世繁华,红尘名利点醒少年,却没有料到,少年愈发沉溺其中了!
这世上真有叫不醒的人?
道士不服,语气沉重,“纵然你有大功于社稷,却也不免起起伏伏,数次被贬出京城,起起落落,饱受凄慌,仕途之路,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道士这话不是在论理,更像是找茬攻讦,落了下乘。
祁禹哂笑,不屑回答。
道士恍然未觉,还继续道:“有功不赏,无过受罚。天子不公,佞幸当道。便是那些受了你恩惠的百姓,也聚集在道路两旁,叫骂不绝。更有甚者,以烂菜叶、土石块投掷……如此天下,如此江山,有什么好眷恋痴迷的?”
祁禹更加不屑,甚至把头扭到了一边,连看都懒得看。
道士猛地一怔,轻咳道:“小友,你这是鬼迷心窍,不知好歹了!”
祁禹昂头,直视苍天,抬手缓缓指了指自己的心。
“你是何意?”道士不解。
祁禹轻轻张开嘴,吐出了八个字:“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道士骤然无声,嘴巴微张:“……”
这八个字透露出来的内容,让他无言以对,更不敢言对!
这分明是历经红尘百态,而本心不变,初心不改的无上境界。
少年如何能轻易悟到?
有此等心境,又岂是自己几句话能撼动的?
道士惊讶错愕,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惭愧,不自量力。
祁禹斜着眼,毫不意外……本相宦海沉浮七十年,立功立德立言,我的境界,又岂是你这个野道士能理解的。
还想蛊惑本相,蚍蜉撼树!
“道士,还是收了你的妖术邪法吧!”
此话虽然没有云雷之音,但却有居高临下,无可抗拒的沛然之力。
刹那之间,道士心神恍惚,竟然生出了一丝丝的怀疑,难道是自己在梦中不成?
一念生出,两团白气自道士鼻孔涌出,呈现龙虎之形,直入天际。
道士清醒过来,顿觉不妙,原来他的修为法力已经到了极限,必须时刻约束收敛,只是一丝丝的气息走漏,也能招来天劫。
果不其然,白气升空,就好像推翻了墨瓶,瞬间乌云翻滚,弥漫大半个天空,浓重的云层,惊雷阵阵,电弧流转。
祁禹也看这一幕,大声斥责:“你这妖道,又耍什么花招?”
道士意味深长看了祁禹一眼,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麒麟的香囊,甩给了祁禹。
香囊入手,祁禹突然忆起,小时候母亲也送了一个这样的香囊,后来他遇到了一对可怜的父女,凛冽的朔风中,相互依偎,没有住处,也没有吃的。
祁禹就把这个麒麟香囊塞给了父女,里面还有他的压岁钱。
眼前的道士,怎么和那个老父亲有几分相似?
祁禹诧异抬起头,疑惑看向道士。
紫袍道士吸口气,才说道:“彼时贫道正化凡历事,多谢小友馈赠,才助我成道。今日贫道带你过来,是想引你入梦,赠你一段仙缘,了结因果,只是不料想,贫道千年修出来的道心,竟然被你撼动了一丝!小友之心,当真固不可彻!”
祁禹眉头紧皱,一股清晰的记忆涌出,他终于记起来了,似乎道士说的是对的……
“你这妖道,有心报答,就给我荣华富贵,给我崔氏娇妻!”祁禹愤怒大吼,“谁让你自作主张?”
“凭什么让我修仙啊?”
这叫什么话?
还有不要仙缘的人?
道士的心神几乎再次失守!
他咬着牙,气哼哼吐出两个字:“晚了!”
祁禹大惑不解,就在此时,一道水桶粗细的紫色雷光,从天而降,朝着竹林这边劈来。
此刻的祁禹可不是什么七十年的老宰相,做不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救命啊!”
祁禹大声呼救。
只见道士满脸凝重,身上的紫袍鼓荡,运转起深厚的法力,竟然比以往还要顺畅一丝丝。
道士既惊且喜,却也明白过来,竟又欠了这小子一份人情!
“小友勿忧,多亏了你那八个字,贫道渡劫成功的把握又多了几分,早晚还有相见之日。”
道士一声浩叹,抬起掌心,瞬间,七彩霞光裹住祁禹身体,快若流星,向西远离雷劫而去。
“谁想见你!”
飞在空中的祁禹挣扎大呼:“你这老杂毛,要送我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