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头军师挂着羊头卖起了狗肉,宇文日那一千余人没直接潜入豺山宫,元同命他们一路溜到五原,并非让宇文日去叙兄弟情,而是去运粮。
他们依旧是化整为零,肩挑背扛、手提肘夹、推车纤绳,两个月的时间里,足足运来一万斛麦谷。按元同的要求,豺山宫的存粮必须够五千人吃上一年,如此看来,宇文家兄弟已超额完成任务。
有了粮食,这千余人便遁入豺山宫,又过上悄无声息的山寨生活,仿佛这里是龙蛇岭的第三个分寨。这豺山宫气势恢宏,远非龙蛇岭那些茅草屋可比。说起来它更像是个坞堡,内有存粮万斛,即便是秦国的大坞堡,也没有如此丰厚的家底。
宇文日摇身一变成了堡主,但没有三妻四妾,也没有使唤丫头,只有两眼泛着红光的千余山贼。他们来此是想建功立业,改换命运。
在这豺山宫干什么,元同并未多说,只交代给宇文日一句话—决不能被人发现。宇文日遵旨行事,带着一众弟兄过着隐居生活,白天不喧哗,夜晚不掌灯,放弃了日常操练,每日只做两件事,吃饭和睡觉,过成了活脱脱的行尸走肉。
不过,宇文日倒是也谨慎得很,在豺山宫四周放出岗哨,下山的路探出了十余里,一旦发现异常,岗哨即刻用各种鸟叫回报,这是龙蛇岭的特有暗号,弟兄们轻车熟路。
一个月过去了,再没见到元同的旨意,却眼见兄弟们身体发福、斗志丧失,宇文日不免有些烦躁,也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莫非平城出了大事?
于是,他私自派两人下山,到平城打探信息,回报的信息令宇文日欣喜若狂。太子带兵围攻平城,如此大快人心之事,怎能少了他宇文日?他唤起那一千号肥头大耳,着上甲兵,一番鼓噪后,开宫门,下山驰援太子。
宇文日前脚还未踏出,便被一个少年堵在宫门,他认得此人,元同的另一个徒弟—车路头。车路头奉师命而来,带手书一封,交给宇文日。
手书上只有一句话:绝不可带兵出宫,否则满盘皆输。
车路头的态度极其强硬,宇文日若执意下山,只能从他身上踏过去。宇文日哪里在乎车路头那五尺小身板,他在乎的是元同那句话,这“满盘皆输”着实吓人。
他没能窥得元同的棋局,但怕坏了局势,也不敢贸然下山。
次日清晨,车路头再次到来,没了前日的果敢,却多了一些惧色。宇文日将他迎入宫中,急忙询问平城的情况。车路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子要出逃。”
“出逃?为何要出逃?前日还率兵打入平城,怎么一夜之间,却是这般光景,莫非太子兵败?”
“太子并不想攻城,更不想逼迫陛下,只是想让陛下诛杀董谧。见陛下应允,太子便交出了兵权。”
“什么?唉!”宇文日急得直跺脚,“交了兵权,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唉!太子糊涂啊,糊涂!”
“这是师父的意见。”
“你师父更糊涂,一味劝太子忍让,如今上好的机会却轻易溜走,糊涂之至。陛下是要废太子,还是要杀太子?”
车路头摇摇头,“都没有。”
“那为何太子要逃?”
“陛下宣太子入宫商议皇后的葬仪。师父担心太子入宫,会中董谧的奸计,遭致杀身之祸;若太子不入宫,便是不遵旨,陛下定会降罪。他去也不成,不去也不是。所以师父才将计就计,建议太子出逃。此举既可保全太子,也可让拓跋绍的野心彻底暴露。待拓跋绍被陛下贬黜,太子再复归。”
“大好形势拱手让人,徐生如此舍得,太子可舍得?况且,这是一招险棋,稍有不慎,可真是满盘皆输啊!”
“确实惊险,我也有此担心。”
“太子要逃到哪里?去秦国,去龙蛇岭?”
“到这豺山宫。”
“什么?你莫要胡言。”
“就是豺山宫,我怎敢胡言。”
“这豺山宫与平城近在咫尺,快马不消半日便可赶到,太子怎能藏于此。”宇文日心急火燎,手中的刀戳得地面吱吱作响,“疯了,你师父定是疯了。”
“将军在此藏匿月余,并未被人发现,所以这里还是很安全。”
“那是无人搜查。太子逃跑,陛下能不搜捕?拓跋绍能放过他?若是密集搜查,这大魏绝无安宁之地,何况这皇家宫殿。你回去跟徐生讲,让太子到龙蛇岭避难,那里还有四千弟兄,可保太子平安。”
“听师父讲,龙蛇岭的弟兄不日也将来此。”
“他们也要来?徐生这是要做甚?”宇文日低头沉思,似乎有所悟—他让我在此存一万斛麦谷,莫非正是为此谋划?可数月前,徐生又如何得知太子必有此劫?一万斛粮,够五千人吃一年,看来徐生是要与清河王鏖战了。莫非这便是他的棋局,等待拓跋绍自己作死?想到这,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险,太过凶险。”
“铤而走险,置死地而后生吧!”
“太子的家眷该如何安置,我家小妹也在太子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