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绍彻底背上了弑父的恶名,毒辣之心不用赘言。即便他是豺狼虎豹,也不能将父皇的尸首扔在地上不理,何况还有冤死的母妃。他命兵卒找来锦布,将二人的尸首裹上,抬出宫外,待自己风光登基后再行风光大葬。
看着双亲的尸体,拓跋绍心中阵阵作痛。他本不想杀死父皇,还曾在心中暗自发誓,只要父皇退位,他定会让孝顺有加,让父皇颐养天年,没成想一刀之怒,父子便阴阳两隔。最令他痛心的是母妃的无辜,她一辈子胆小怯懦,却敢于用血肉之躯抵挡钢刀,可见她对父皇的爱至真至纯。
“不,她这一挡,是在为我赎罪,赎我弑父的罪。到头来,我却落得个既弑父,又弑母,这罪孽何其深重啊!”心中念着自己的罪孽,拓跋绍闭上双眼,准备为双亲的亡灵超度。
“陛下,这长寿宫少了一人。”董谧无心关注拓跋绍的内心忏悔,他想的是正事。
“何人?”
“大内官,这老匹夫在我等行叩拜之礼时,悄悄溜了出去。”
“一个阉人,能掀起什么风浪?由他去吧,他逃不出这宫墙。”
“不。”董谧摇摇头,“这宫中还有一个危险之人,华阴公主,这阉人定是去给她报信去了。”
“皇姐有何危险?她的危险不过是被你利用出来的,她身边的两个杀手也是你一手打造的。”杀死了父母,拓跋绍已感到罪孽深重,不想再杀害亲人,有心想放拓跋萦一马。
“陛下,为人者,存仁软,无建树;为君者,不狠毒,必遗患。”
拓跋绍迟疑了片刻,“既然如此,你带些人去把皇姐请来。不过要记住,不能伤她一根毫毛,否则朕拿你是问。”做人难,做皇帝却容易得很,拓跋绍已渐渐入位。
宫城西边,一个老内监趔趔趄趄地跑在前面,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人和两个婢女,黑衣人肩上还扛着一个人。
这老内监正是大内官,显然已跑不动了,今夜他用尽了三世的力气,跑遍了整个皇宫,只为主子的安危。主子没看他一眼便离他而去,他的忠诚并没有为自己求得平安,反而惹来杀身之祸。他无暇考虑许多,老主死了,便要把自己的忠诚献给少主。
大内官趁机逃出长寿宫,径直来到拓跋萦的小院,把实情告诉她,并请她即刻躲起来。拓跋萦来了烈火,手捏着剔肉刀,呼喊着要为父皇报仇。大内官不由分说,提起案台上的铜簋,朝公主的后颈拍了下去,瞬间灭了她的烈火。
大内官喊了一声,“快背上她,跟我走。”
“去哪里?”黑衣女子问道。
“去万人宫。”
“为何去那里?”
“那里安全,拓跋绍绝不会派人搜查。”
于是,一个老内监,一个假婢女—那个死里逃生的墨家人,两个真婢女,还有昏死的公主,一行五人,在微弱月光的掩映下,奔万人宫跑去。
跑到半路,大内官吩咐道:“你们继续跑,我得转道引开他们。”
“不可,你不能去送死。”墨家人说道。
“不然我们谁也跑不掉,我一个身体残缺的老家伙死不足惜,可你们不该白白送死,公主她更不能死。”大内官调转他肥硕的身躯,喊了一句“公主就拜托给你们了”,便健步如飞,消失在余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