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96) 父亲的另一面(1 / 2)残花终结实首页

“去试试呗,看看赌博是什么感觉。”开去拉斯维加斯的路上,我回过头对坐在后座的父亲和白姨说。

白姨笑着说:“我们不赌博的。”父亲在一旁随声附和。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像说相声似的。我早先真不知道父亲还会如此轻松幽默地讲话。

白姨性情温顺随和。尽管我仍然不喜欢她,但他们来美国已经住了四个月,我们从未闹过别扭。想到我这个刺猬能把一身的刺都收拢好,能跟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而且没有发生任何矛盾,我对自己的进步非常满意。

在她的不断夸赞下,父亲比妈妈活着时快乐多了,也显得年轻多了。他变得异常勤快。隐藏在体内六十多年的潜能充分发挥出来,竟然能做出相当美味的饭菜来。他每天乐颠颠地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简直就跟以前我记忆中的父亲判若两人。

他们刚来美国时,我很是高兴看到他终于走出了忧郁。过了些天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暗地里跟周密嘀咕:“你说,我妈活着时,他为什么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勤快点呢?看他对白姨那么好,当初为什么不能对妈这么好呢?”

周密说:“你总得允许人改正错误吧。当初做错了,难道还要一直错下去?”

“那倒也是。我其实是愿意看到他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只是一想起我妈来,心里就不平衡。跟白姨相比,我妈的命太苦了。当年要是他肯帮妈分担些家务,妈就不会那么辛苦,也不会那么容易发脾气了。他们的关系可能会更好些呢。唉,以前妈总说爸什么都不会干。她真是埋没了人才啊。要不是白姨会挖掘他的潜能,恐怕他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这么好吃的饭菜来。”

我们在赌场逛了一大圈后,父亲和白姨说有些累,想坐下歇一会儿。我们把他们带到老虎机区,这个最容易,一边休息一边玩玩。周密去换了一些筹码,我们给老两口演示了怎样玩。拉了几下后,他们的兴趣提上来。他们俩一人选了一台老虎机,认真地玩起来,不再搭理我们。我则跟着周密在赌场到处逛。

“你怎么不玩玩呢?是不是怕赌场得意就会情场失意?可赌场失意呢,又意味着白白赔钱进去,左右都不好。是吧?”我问周密。

看他不吭声,我又紧追一句:“我猜的对不?你说呀。”

“我相信人一生的运气就那么多,不想把好运气浪费在赌钱上。“周密说。

“哈哈,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说完,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啊,这明明是我以前的论调嘛,跟我学的吧?可你当初好像还批判过我这个论调的。我记不清了,你当初是赞成还是批判?”

他没吭声。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转回来时,老两口还在兴奋地拉老虎机。

“不玩了,咱们该找地方吃饭去了。”我对他俩分头说。

“再拉一次!刚才一下子掉出来一堆呢,这几次怎么都不掉了。下次该掉了。”父亲边说边忙活老虎机。真是老小孩,玩瘾上来,就不肯走。

转到白姨那里,她的回答也如出一辙。

最后总算把他俩拉出了赌场。一路上老两口还沉浸在老虎机的兴奋中。我调侃他们:“来的路上还一再说不赌博呢,怎么玩玩就上瘾了呢?”

此时此刻我是快乐的,笑容挂在脸上,不是挤出来的,脚步轻快,食欲大开。

父亲、白姨和周密的笑脸交替在眼前晃动。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欢快的歌声传来,我感觉恍若隔世。去年的此时,也是在这般欢快的歌声中,我一个人在小便利店里一边瞎逛一边哀叹自己的不幸。而今环境变了,心境也变了。而这转变全在我的一念之间。

从拉斯维加斯开回家的路上,白姨细细碎碎地说起她工作和生活中的一些事。她退休前做过多年的中学校长,很善言辞,也喜欢聊天。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她的话题不断地在不同年代不同类型的人和事间跳跃着。

“……老顾经常接送小陈,俩人还一起去看电影。同事们议论纷纷,群众影响很差。组织上让我去做小陈的工作,我说没有掌握他俩的具体关系,我这工作不好做。”我的沉思被白姨的这句话打断。我刚才走了神,不记得她是怎么跳到这个话题的,也不知道这个八卦里的两个人都是谁。但顺口问道:“婚外恋?他俩都各自结婚了?”

“小陈的爱人在大庆工作,多年两地分居。她不去看他,他也不来看她。不知道这夫妻俩是怎么回事。”

“那个老顾呢?有老婆孩子?”

“有,就是因为他的爱人闹,组织上才让我去做小陈的工作。可没有人抓住他俩有什么事,总不能说接送或看电影就有问题。我那工作真不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