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老杨头还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如梦境般令他难以相信,他还记的那个被踢打着滚进奴隶营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眼神清澈坚定:“我说过会让你看到明君继位,”他伸出手:“要不要和我一起赌一把?”
再然后,老杨头加入了反抗的起义军,眼看衡夜战败灰飞烟灭,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自由身了。
他后来才知道,炎沉和那高大男子进入奴隶营后,明面上被男子困在黑屋中,实际上两人联合偷偷解决了所有的看守,换上了他们自己的人,反正奴隶营每日都有尸首被抬去乱葬岗,至于那白布下蒙着的人究竟是谁,根本不会有人去仔细查证。
这一手可谓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直到炎沉带着人走出奴隶营的时候,老杨头才知道这奴隶营早已成为了起义军的军营。
长生殿后的湖心亭,一汪温泉之上荷花开的正盛,老杨头战战兢兢地端坐在石凳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早上那个曾在奴隶营中暴打“小哑巴”的男子找到他,说是长老要召见他,老杨头将信将疑地跟着他走来这湖中的茶亭。
背后响起脚步声,老杨头刚回头便听到一个年轻而熟悉的声音唤他:“老杨头,我来晚了。”
“小哑巴”脱去邋遢的衣服,穿上长老的服制,简直判若两人,只是眼神依旧清澈和善。
“小,小哑巴,哦不,长老。”老杨头没见过什么贵族,眼下长老就在自己面前,他惊慌地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上,幸亏炎沉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眼神中又晃过些许少年的青涩:“老杨头,不用见外。”
老杨头谢过恩,颤颤巍巍地坐在凳子上,炎沉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和他各沏了一杯茶,“老杨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没,我从二十几岁开始便在奴隶营守门,一直守到了六十多,如果不是长老您,大概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吧。”
“奴隶营是不会再存在了,”炎沉喝了一口茶:“我和你打过赌,一定要让你看到明君继位的那一天。所以,老杨头,你要不要来守着这王城的大门,我想让你看着我一步步修补好我们的沐月国。”
老杨头猛地抬起头,便又撞上那双坚定善良的眼睛,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
白琢寒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期间他也苏醒过几次,每回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坐在他身旁,替他换药擦汗,只是还未等他看清,便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会子,他倒是醒的真切,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得从窗户间透出来,照得屋子里连个人影儿都不见。
莫非,那些都是我的幻觉?
他试着动了一下身体,身上的伤口已经疼得没有那么厉害了,只是脚麻麻的,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动弹不得。他勉强支起身子,只见脚后的被子上蜷缩着一个人,睡得正香,阳光映照得她肤若琼脂,发若黑檀,她均匀地呼吸着,就如同个毫无防备的婴孩。
不知不觉,白琢寒的脸上便洋溢起了笑意,他偷偷地用脚戳了戳那人的额头,蜷在床角的人儿一下便惊醒了,一时间四目相对,对方瞬间转惊为喜:“白琢寒!你终于醒了!”
头一次看到苏锦如此雀跃的表情,并且还是为了自己,白琢寒心中高兴得仿佛是一行朱雀上青天。
他故作帅气得摆摆手:“这点小伤,我堂堂白少侠……”
还没说完,怀里便是沉甸甸得一热,一低头便见得那个方才还蜷缩在床尾的人此刻已经一头埋进了他的胸膛,又怕会压着他的伤口,所以只是轻轻抓着他衣服的前襟,膝盖撑在床沿上,以非常变扭的姿势靠着他。
“我……我以为我又要失去喜欢的人了。”苏锦的肩膀轻轻地颤抖着。
白琢寒的心像被这呜咽声捏了一把,“倏”得便觉得生疼起来,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如绸缎一般的发丝,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地安慰:“我没事的,这点小伤怎么可能会要了我的命,我还得留着命慢慢还你的救命之恩不是?”
“谁要你的命,这次就当你还清了,你好好留着自己的命。”
“诶,怎么能当还清了,你救过我两次,我这才算救了你一次,如何算是还清了?”
“两次?”苏锦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白琢寒:“我承认在蛮荒里给你吃下碎骨蚕解药的人是我,可是另一次?我不记得还在哪里救过你啊?”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从炎螭的嘴底下救过两个小孩子?”
苏锦想了一会儿,猛地想起那个趴在地上紧紧捉住自己脚踝的小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