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梦方丈哈哈大笑,“阿言啊,你这是干什么?”言菩恒满脸涨红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低着头,不敢去看方丈两人,沉默不语。
“阿言?你就是言菩恒?”方丈身旁那人盯着言菩恒,有些疑惑地发问,目光中,更多有几分怀疑。
言菩恒一听,也有些诧异,抬起头,拿袖子擦了擦脸,“你……认识我?”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看样子,约莫是洛阳城里皇家或是哪位重臣的座上宾,他怎么会和方丈有交集?这平常也没见方丈说过啊?
言菩恒这般想着,眼神也是颇为幽怨地看了看躲在一旁忍笑的方丈。
“这是自然的……当年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还抱过你,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都这么大了!”那人也是一笑,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像是在回忆往事。
“这么说……你见过我的父母了?”言菩恒似乎突然抓住了什么关键,很是着急,目光中满是急切,“他们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还是说他们真的已经……”言菩恒不再说下去,低下了头,神情沮丧。
那人一愣,却是无奈一笑,眼眸低垂,有些哀伤,“很抱歉,我并不认识你的父母,只是那时候,你已经在昭觉寺里面了。”说完,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言菩恒也并不多说什么,似乎早就已经知道,并且接受了这个答案一般。
方丈眼神复杂,看了看身旁这人,又看了看言菩恒,两者皆是沉默,搞得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便打了个哈哈,向着言菩恒介绍起身旁之人。
“阿言,这位便是洛阳城白马寺的方丈,同时也是大靖王朝的国师,玄虚禅师。”
闻言,言菩恒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双手合十,向着玄虚行礼问好,后者也是双手合十,简单回了个礼。
“好了,阿言,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认识一下这位玄虚禅师的,不过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看看斋饭做好了没有吧!我和玄虚等会儿就来了。”休梦吩咐着言菩恒,后者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玄虚,终是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看见言菩恒逐渐走远的背影,休梦本欲说些什么,却听见玄虚先一步开口询问:“刚才他在外面偷听的时候,为何不先叫他出来?”
休梦一笑,“你不是也没有说什么吗?”
“那是我看连你都没有说话,我也就假装闻而不知了。”
在玄虚说完后,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中,并排站在了厢房外,向外看去。
满地落叶随风而舞,拼接而成一条红火绚烂的道路,通向了远方,而还在揉着膝盖,龇牙咧嘴的言菩恒正在道路远处。
“你……觉得怎么样?”终是休梦先开了口。
“什么?”玄虚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言菩恒吗?还不错,没有辜负你这么多年的一番教导。”
“嗯……我并没有教他什么。倒是你,为了你那个徒弟,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心血,真的值得吗?”休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这并不公平,就为了老太史令那一句临死前的预言,就真的可以如此武断地让一切都为了你的计划而让步吗?”
“此言差矣……”玄虚的目光突然变得坚毅起来,看向远处的言菩恒,“他言菩恒可不是一般人,他身上的那份儒家气运,要是泄露了出去,可不是你我两人就可以保护下来了,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对一份近乎谣传的微乎其微的三教气运而趋之若鹜,还不一定是真的,更不要说这言菩恒身上背负的可是文曲星亲自祝福的,当时他父母……唉,不说了,你没有让他走上武道,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否则以他的天赋,必定是会引起某些藏在暗处的人的注意的。”他依然望着远方,虽然言菩恒的身影已经不在他的视线中,“况且,我们这样做,不也算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吗?不也算是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让天下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吗?等到那时,自然能够让天下人都能够明白真正的大爱,这,错了吗?佛祖也会明白我而无怨的吧!”
休梦脸色一变,但好在玄虚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他身上,便定了定神,有些自嘲地说着,“那是自然,毕竟我是没有你和老太史令那般的修为,也就偏居这蜀地一隅,守着这半亩三分地,看着阿言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那也就足够了。”
“休梦,你变了……但你这又是何必呢?以你的能力,真的就甘心在这里蹉跎后半生吗?就因为当年的事情?”玄虚有些不理解,看向了休梦,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是说……”
休梦摆了摆手,打断了玄虚,“当年的什么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时间终是会消磨一切。只是,老太史令……呵呵,如果有机会,我定会为了阿言而向那群人讨要一个说法的!”
休梦的目光顷刻间变了冷凛起来,身上的气势陡然一涨,让一旁的玄虚却是一愣。
“儒圣有言,断剑道空。凤凰涅槃,卧龙腾空。”休梦冷声念着,“对于老太史令这句话的真伪,我并不多做评价。但我只知道,佛祖说过,众生平等!我并不认为,单单为了满足某些人的利益,就必须要以牺牲掉别人为代价,这并不公平!阿言他,不应该是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休梦,你……”玄虚有些恍惚,转而一笑,“看来,你是变了,但有些地方,还是一样……”
休梦不置可否,仍是冷声说着,“阿言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我很清楚,我也希望他能够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而不是被人为地约束命运,只是他人计划中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只是别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一个工具,只是那群人眼中忙碌一生,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的一句玩笑……他是言菩恒,他就是他,他只属于他自己,一个人!无论身份,无论背景。这一点,我想,就算是佛祖,也当是会认同我,没有怨言的。阿弥陀佛……”
说完,身体朝向大雄宝殿的方向,遥遥下拜。
感受到周围似乎有什么微妙变化的言菩恒抬起头,四处看了看,但却什么发现也没有,坐在一旁的大师兄德空有些疑惑。
“阿言,怎么了?”
言菩恒摇了摇头,“没什么……”随后又继续把头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这师父怎么还不来啊?”
“别急别急,这饭都放在桌子上了,还会少你一口不成?”德空一笑,“师父估计还在和玄虚禅师探讨佛学,不过既然他都叫你来看看做饭的进度了,那估摸着也快了吧!”
“唉……但愿如此吧!”言菩恒摸了摸自己裂谷一般深陷的肚子,将头搁在饭桌上,唉声叹气,“大师兄,你看这已经深秋了,温度那么低,菜放在桌子上都快冷了。按我看啊,就是师父他老人家和玄虚禅师两个人也饿了,人也老了,这路啊,都走不动了吧……”
“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啊?”冷不丁沉闷一声,吓得言菩恒登时眼睛铜铃一般,却不敢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