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登海姆曾经告诉过我,帕拉丁历前13世纪左右,吸血鬼的一支蜕变为所谓的“魔族”。当然这个魔族与人类宗教学概念中的魔族并非指代同一物种,只是血族内部的说法而已。
魔族同样以鲜血为食,但他们血脉污浊,相貌丑陋、能力怪异,并且极易失去理智,甚至会无差别攻击所有的生灵,连其他吸血鬼也是他们的猎食对象。
魔族被认为是吸血鬼进一步堕落的产物,凡是被它们撕咬过的人类,都会直接沾染上诅咒之力,最终转化为行尸,也就是此刻出现的亡灵生物们。这些行尸没有任何意志,完全听从创造者的摆布,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无人知晓魔族的形成原因,就连血族内部也不清楚,唯一被世人所知的只是,吸血鬼一族中无论是密党亦或魔党,对魔族的态度都是坚决予以消灭。
看看这些肮脏污秽的行尸便知道了端倪,想必心性高傲的吸血鬼们一定很讨厌那些魔族。只是此刻的我并不能使用圣光,不然事情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我迅速念动召唤魔法的咒语,右侧的空间应声泛起一圈涟漪,接着那把通体金色的“宽恕之剑”便从涟漪中缓缓掠出,然后静静悬浮在我的右手旁。
我顺势握住那把锦葵花长剑,同时用左手将妮儿拉到我的身后。虽然此刻的她一脸疑虑看着我,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样,可那些行尸从四面八方迫近,容不得我再花时间去猜测她的心思。
“神圣的帕拉丁之力啊,请赐予我涤净一切的无垢之火吧。”我看了一眼手中长剑,同时作出祈祷之音,心想既然不可使用圣光,那便退而其次使用火焰吧。
下一刻,剑尖处燃起了旺烈的火焰,转瞬之间将整个剑刃完全包裹。那起初只是一缕鲜红的火苗,却在一息间转变为了浓郁的蓝色。那抹蓝色在赏心悦目的同时,亦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狂暴。
我大喝一声,身躯向前猛然一倾,便将附着蓝焰的长剑搭在了脚前方的地面上,而那剑尖一触及地板便冒起缕缕黑烟。然后我用力屈转着身体,用剑刃在地面上硬生生画出一个庞大的圆圈,范围很广,将我和妮儿围在了其中。
在那把长剑划过的圆形痕迹上,巨大的蓝色火墙顿时冲天而起,将靠近而来的行尸们瞬间熔成了一具具焦炭或尘埃。
无垢之火,指的便是这蓝色的火焰。传说中蓝焰是所有颜色的火焰中最为精纯的一种,亦是温度最高的火焰,因为燃烧得彻底,不剩一丝杂质,因而被世人谓之无垢。在魔法学领域中,若是施展出这样的火焰,则非得将火元素领悟至极致不可。即使是当世的火系大魔道士,能到此境界的也仅有寥寥数人罢了。然而这对圣剑而言,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好强!帕拉丁的力量。”身后突然传来妮儿惊叹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却见她正用双手捂着红唇,俏脸上全是震惊。
我这才想起,自己貌似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在她面前展现我的能力。当然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因为这只是圣剑的力量,并不属于我自己。
蓝色火墙持续地燃烧着,一批批行尸前赴后继地倒下,在我们的目光中化为灰烬。可我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总感觉那些行尸持续不断地出现,怎么烧也烧不完。
“见鬼了,真是没完没了!”我不禁咒骂了一句,心中开始捣鼓着是不是要带妮儿离开这里。
就算没有那顶王冠,我一样可以将勒森拔氏那些家伙杀得屁滚尿流。可眼前这环境实在过于阴森恶心,况且有她在我的身旁,我使用帕拉丁的能力,总归是有些顾虑。
身后的妮儿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角道:“让我试试吧。”
我有些诧异,可看她的表情却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想必她心中有着不小的把握,于是点头道:“好,注意安全、量力而行!”
妮儿不再看我,缓步走到了我的前方,只见她将双手握在胸前,开始不断变换着手印,她的红唇轻启间,吟唱着一种并非是精灵语的咒语,那应该就是所谓的诺德语。
这时稀奇的一幕发生了,先前那些被移开的墙壁开始纷纷归位,将关押着行尸的囚牢一个个封住。余下的行尸数量看上去不多,我心中一喜,解除了无垢之火的火墙,然后用圣剑将它们全数消灭。
我收起了圣剑,第一时间便问起了妮儿:“天啊,真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
谁知她竟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无意中看到墙壁上的那些内容,其中有一句是这么说的:若是污秽的尸体来袭,应该如何如何……”
说完她还朝我伸手比划了两下,却是令我心中大汗,心想你们吸血鬼一族直接将破关之法用诺德语写在了墙上,敢情就是为了防我这个外人了?但若是那些古代的家伙玩明牌的话,那么……
我想到此处,连忙抓住妮儿的手,激动道:“妮儿,要不你再看看……这墙上有没有写,该隐寝宫的入口在哪儿?”
眼前的紫裙女孩却也是恍然大悟,她偏头应了一声,拉着我便往墙脚方向走去,为了在这略显阴暗的环境中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我翻出手掌,在掌心生出一朵蓝焰,然后走到她的身旁。
我们就这么沿着冰冷的墙壁边走边找,都不知道找了多久,等得我快要失去了耐心。正当我想出言阻止时,却听到她突然欢呼:“我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个!”
“你找到入口了?”我试探性地问妮儿,但心中总嘀咕着这应该不会是幻觉吧。
“嗯。”她倒是点头答应,同时也问了我一句:“蓝翎,你以前看过星谱吗?或者……可以记住各大星座的方位吗?”
妮儿的问题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还有人能记住星座的方位啊?我只得老实地摇头,而她咬了咬红唇,叹道:“算了!不就是英仙座的方位吗,让我想想。”
我正想着在如此阴暗幽闭的环境中,如何辩认星座的方位时,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指南针盘,开始专心致志地寻起了方向,她是往往左手边挪步而去。
见得妮儿挪行数分钟后,突然抬起头来,正对着前方的墙角,便又低下头仔细看着罗盘,这么反复了数次,看上去好像在校准着什么。又过数分钟后,她终于回头看向我:“蓝翎,就是那儿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儿只是一堵黑墙,并无特别之处。这时她的提醒再度响起:“就是这里,锁定好这个方位,前进三十步左右,然后向上跃起五十米,那会儿应该有一枚隐形水晶。”
我照着她的吩咐向前笔直行了三十步,刚好抵进了墙脚,然后便踏着墙壁扶摇直上,不一会儿我的右脚便踢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我不免有些疑惑,于是伸手摸去,却触碰到了一个圆锥形的光滑物体,心中顿时大喜:“妮儿,这里真的有一枚水晶。”
看样子妮儿的确寻到了正确的方位,她听闻后也是果断喝道:“蓝翎,那是传送门的开关,你快注入源力试试看!”
我点了点头,当即运转起源力,通过手掌注向那枚肉眼不可见的魔法水晶。能够承载源力的水晶,当然是一件魔法物品。下一刻,那枚水晶发出耀眼的蓝光,居然变得可视化了。与此同时,整个地宫开始颤动了起来……
我连忙踢着墙壁缓缓落了下来,迅速回到妮儿的身旁。与此同时,那颗源力水晶的光芒越发强盛,蓝光在我们的上空不断地聚集,逐渐形成一个空间漩涡。
“墙壁上的谶语是真的。”妮儿指着那道漩涡:“那一定是该隐大人的寝宫入口了。”
我的心情有些激动,寻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眉目。因而几乎没有任何考虑,一把搂住身侧女孩的腰肢,带着她一起投身至那道空间漩涡中,接着便是双眼一黑……
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红色的宫殿中,大殿的地面上缭绕着浓密的水雾,在皎月的照耀下反射着亮光,一直延伸至殿外黑暗的椰枣树林中。可令我感到不安的是,身旁已经没有熟悉女孩的身影了。于是我开始扯着嗓子大喊:“妮儿、妮儿……”
我四处大喊着,刚开始没有任何人回应,心中感叹还真是一个冷寂到近乎死亡的地方啊。可是在喊了几句后,我便隐约听见一个婉转悠扬的哭声,细细辨认一番后,能得知该是一个女人的抽泣声。
该不会是妮儿吧?我心中一惊,不禁循声寻了过去,那声音似乎是从外面的椰枣林传过来的。我行进的速度相当快,很快便到了树林的尽头,在那儿正好看到了一个身着白色婚纱的女子,蹲在前方的石板上轻声抽泣……
穿着婚纱女子的身姿相当曼妙,可一眼就能看出她不是妮儿。虽然此刻打扰她真的很失礼,但是担忧妮儿的心情还是驱使着我发出询问:“不好意思打扰到您,您有看到一个紫色头发的女孩吗?”
因为害怕她听不懂,我用的还是乌尔姆语,可她像是完全没听到我说话似的,仍在自顾自地哭泣。我仔细看了看她,双眉不禁皱曲了起来,突然发现一个无比震惊的事实:眼前的女子哭泣的画面,竟然只是一幅逼真的魔法影像。
我不禁对这个魔法影像产生了兴趣,因为依照我的经验,这或许过去发生在此地的事件。正在此时,一个头上裹着白布的灰衫男子走了过来,当然他也是幻影。
灰衫男子一过来,便冲着哭泣的女子颐气指使地吼道:“希拉,你绝不可以嫁给他!”
“为什么啊,法赫德哥哥。”白纱女子缓缓抬起头,用凄凉的声音问他。看得出她的容貌非常美丽,再加上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我见犹怜。
“因为他……该隐是一个吸血的怪物,你不可以嫁给他,今后也不许再喜欢他了!”被称为法赫德的男子沉声道。
“可是该隐他真的很好、他没有害过任何人。”女孩无力地争辩道,语气低到了尘埃里。
“胡说,伊诺德与阿卡迈德已经被吸干血液而亡,你还说不是他干的?他就是个为祸人间的怪物,国王已经下了格杀令……”法赫德的语气强硬至极:“他活不过明天晚上了,你好自为之吧。”
“不要啊,哥哥……我求求你们放过他……”希拉在我惊讶的目光中,朝法赫德跪拜了下来,抓住后者的裤脚,哭泣着哀求。
真没想到,作为吸血鬼始祖的真神该隐,曾经也被一个痴情的女子深深喜爱着。可法赫德只是冷哼一声,蛮横地伸手将女人推倒在地,一脸生气地离开了……
那位叫作希拉的白纱女子,此刻的样子可谓狼狈至极,可她很快擦干了脸颊的泪水,然后站起身,焦急地往大殿的方向赶去。因为对此事感到好奇,我尾随着她再次穿过了椰枣林。到了那里才发现,先前空无一人的红色宫殿内,此时已然站着一名年轻的白衣男子。而在看到他容貌的那一刻,我的双瞳骤然紧缩。
原因无它,只因为眼前男子的那幅面孔,简直像极了《起源》圣书插画上的亚当第二子,那正是吸血鬼一族的万世之祖:该隐!万幸的是,此刻的他也是魔法影像。
希拉倾身撞进该隐的怀里,该隐只是温柔地拥着她,轻声细语道:“傻姑娘,想我了是吗?”
白衣女子抬头,突然道:“该隐,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为什么这么突然?”该隐疑惑道,脸上尽是不解。
“我是觉得,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欢你的样子。长此以往,我怕他们会给你带来麻烦……”希拉忧心忡忡道。
该隐轻嗅着白衣女子如墨般的秀发,温柔地笑道:“不必担心,希拉!他们既然是你的族人,那我便绝对不会伤害他们。我相信只要好好沟通,他们一定会成全我们。”
“可是……”
该隐轻轻拍打着希拉的后背,安慰着怀中女孩的不安情绪。
我淡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倒是不以为然。如果这个魔法影像记录的是过往发生之事,那么就凭那些不自量力的酋长,根本无法对该隐造成威胁。
我对二人依偎的场景不感兴趣,正打算移开注意力去寻失散的妮儿呢。可眼前的影像实在转换得太快,该隐在转瞬间便消失了……
我再度看去,影像的主角依旧是那名叫希拉的白衣女子,这时在她前方多出了一座耶和华的白色神像,而她正双手合十,朝神像作着虔诚的祈祷动作。
下一刻,希拉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转身望去。只见在她的后方,站立着十几名身披银甲的士兵。
那些士兵是个个左手持刀剑、右手持盾,肩上还都背着硬弓和弩箭,俨然一副全副武装、来势汹汹的姿态。
领头的士兵冲着希拉喝道:“该隐那个家伙去了哪里?”
希拉不断后退,缄默不语,唯有缓缓地摇头。可俏脸上那担忧的表情分明已经出卖了她……
士兵们亮了亮手中的剑,恶狠狠地道:“女人,你应该知道藏匿罪犯是重罪,如果想活下来,就老实交待该隐的下落。否则的话……”
“该隐已经离开这个国家,你们不可能再找到他。”
一个士兵便是上前扬手给了希拉一巴掌,同时辱骂道:“你这个臭婊子,是伊诺克城的叛国者。”
另一个士兵做得更绝,直接抽出短剑,然后扑上去刺入希拉的腹部。希拉晤住脸庞的动作甚至还没停下,整个身躯便如落花凋零般倒地。
鲜血顿时流了一地,触目惊心。
“杀死她干吗?长得还不错,可惜了……”士兵中已经出现了惋惜者,不过那语气也是挺不怀好意。
“不杀她,难道等着她向那个怪物通风报信吗?”
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只让我觉得目瞪口呆,传说中那位吸血鬼始祖的爱人就这么草率地死了?
如我所料,魔法影像的场景继续转换。那些逞凶的伊诺克士兵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还是该隐,他正抱着爱人希拉的遗体,在白色的耶和华神像前跪了下来。
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该隐的双颊下隐隐的泪痕。失去爱人想必痛苦极了吧,我也能感同身受。
从外表与行为上看,他与人类似乎并无区别。
“至高无上的源力大神啊,众生信仰着的永恒之主啊,恩泽万灵的上帝耶和华啊!请您聆听汝之子民的祈愿吧。”该隐平静地祈祷着。我却听出了些许端倪,这应该是条理性很强的神术口诀,或许是远古裔民们的唤神之法。
果然在下一刻,白色的神像开始散发金色微光,犹如在雕像表面渡上了一层淡淡的萤光粉。
该隐的脸上浮出喜悦,开始叙述着自己的愿望:“我的妻子一生光明磊落、正直宽厚,可却突遭横祸而死。仁慈的主啊,看在她一生行善的份上,请赐她复活吧。”
我原以为唤神之后必能得到神的恩赐,可事实并非如此。
当该隐说完愿望后,白色神像表面上的微光突然暗淡下来,接着整个神像由上至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部染上了黑色。然而更诡异的是,黑色神像的双眼开始流出两条可怖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