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映南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小郡主说的人是岑暖。
而后就感觉到,这女孩儿也太早熟了吧。
那种调调与语气,真是比韩烨、沈月白这对卧龙凤雏还要早熟。
他并不知道燕凝紫现在已经二十二岁的事实,因为那是策划组没有设定、在真实世界修复演化出来的剧情。
狗策划走过的路比小郡主走过的桥还多呢,虽然只是渺渺几句话,但他已然听出小郡主并未和韩烨事先勾结。
他收到的那封信,并且约定的地点是这里,多半都是韩烨提前得知燕凝紫一行人会来这附近,然后提前设计的。
毕竟,韩烨一行人就住在城主府,偶然听见燕凝紫要去何处办事,还是挺容易的事情。
不过,韩烨倒也花了不少心思,特意复原了岑暖身上类似柑橘与佛手的暖香,熏了一点点在纸上。
——如此,倒像因为岑暖贴身放置才沾染到的一样。
可贺映南还是闻见了淡淡的火烤味道。
他一开始以为是岑暖在闲时好雅而熏在信纸上面的,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是韩烨故意熏的香。
燕凝紫的确没安什么好心,她刚才感知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但那位客人却不该出现在此处。
他们九偃门是为求药而来,一向深居简出,韩烨孤身一人又怎会来此处?
此处对于白帝城来说,已经算是相对贫困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好逛的?韩烨那人,观其面相气质,也不像会喜欢此处的风土人情。
贺家那块儿冰,就更加不用说了,据说她这个好表哥,没事就在练剑修行。
综合种种迹象,分析事件因素,燕凝紫不难发现韩烨那厮是为了什么而算计她的“贺家哥哥”。
一个自持身份的世家公子,非要让他眼中的落魄小子,在她这样的跋扈贵女手里吃亏,不外乎就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一个和韩烨本身关系匪浅的女人。
沈月白与韩烨虽然言语暧昧,但归根结底,两人之间还是什么都没有。
反倒是岑暖,她的存在、她的意向某种程度上就象征着韩烨在两性方面的尊严。
因为他们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
再者就是,出于女性的知觉,燕凝紫认为,像贺映南这般心气极高的少年剑修,多半对沈月白那样女子不敢兴趣。
他只会喜欢像岑暖这般颖悟绝伦的女子。
燕凝紫是懂得怎么往人心上插刀子的。
很多时候并不一定要用武力动手,攻心也一样可以让人不痛快。
但是,她依然没有从贺映南的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
没有落寞、没有痛苦、没有燕凝紫所想象的失魂落魄。
她虽然有二十二载的阅历,但到底被肉身限制了思维,并非真正的成年修士,自然不理解人性的复杂。
贺映南穿那身黑色劲装,墨发则是用白色发带高高束起,眉眼间犹有未褪的稚气,但已可见朗然照人的英气。
在郡主的面前,他始终都是冷漠而锋锐的,眸子也格外明亮,就像冬夜里的星,直戳郡主的心底,他忽而笑了:“郡主同贺某是否有亲缘关系,贺某全不在意。”
“贺某与阿暖小姐的事情,也不劳郡主费心。”
“倒是汉阳郡主…你堂堂神朝郡主,燕氏明珠,如此让人利用安排,难道你会甘心么?”
燕凝紫也直直对上他的眼睛,她的声音又甜又绵、既娇且媚,“所以,我这不是告诉贺家哥哥那个人究竟是谁了么?”
“我啊,还感应到那个姓韩的,就在对面茶楼上看着咱们呢。”
“你们的事情,自然该由你们自己解决,同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无辜,可眼中却是恶意玩味的神色,巴不得贺映南与韩烨打起来。
“好了,我现在要继续去抓闯进粮仓,搬运了整整七个仓库的野猫与小老鼠,就不打扰贺家哥哥和韩公子解决问题了。”
说罢,她收起鞭子,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带来的大部队跟上,然后就走到了道路的尽头,径直转过街角去。
鼠妖暂时找不到,但猫妖的气息尚有线索。
妖狼刚才不就嗅到了吗?
只是,糖画摊子下的妖气,已经是妖猫高速移动之后留下的。
等妖狼扑过去,妖猫早就离开了糖画摊子,根本不在那个位置。
不过没有关系,有这么多嗅觉敏锐的皓月妖狼,那只古怪的妖猫能够跑到哪里去?
只可惜,连她的追踪咒术都找不到老鼠精与妖猫,着实是有些古怪了。
否则也不至于靠这笨办法,先找妖猫的气息,捉到那猫儿,然后再询问有关老鼠精的事情。
不过是先天境界的妖魔,单论功体并不比她制造的皓月妖狼厉害多少,可为什么那些老鼠会那么难找?
燕凝紫觉着有些不对,但又看不出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此番心事,才是她轻易放过贺映南的真正原因。
她的肉身,也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
郡主能够长大,是承崔凤淮换血之恩没错,但崔凤淮年纪已是百岁有余。
燕凝紫从前凝滞生长的身心,本就注定了她心理矛盾的特点。
她心理一部分是成熟的,一部分还是稚嫩的,还有一部分则极度渴望外表同龄人的认可。
也因为矛盾的心态,让燕凝紫觉得大多数同龄人太过幼稚,让她瞧不起。
那些本就比不过她的同龄人,就算得到了“认同”,得到了“情感价值”,那也没什么稀奇的。
像贺映南就不一样了,他远比燕凝紫平时见到的同龄人要冷静优秀。
每每和他这么争锋相对,反倒让燕凝紫感到兴奋刺激。
对上他那双寒星似的眸子,燕凝紫就忍不住想到上次见面之时…少年剑修为她垂眸,握着她那双足的画面。
单单是回想那一刻双足感到的热意,就连对方指腹的剑茧都是那般清晰,燕凝紫就觉得腿上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还在似的。
与适才望着他眸子的莫名兴奋,合在一处,尤为深刻。
‘好吧,比起蓝化阳这样只配陪我找老鼠精的小狗儿,还是贺家哥哥有意思。’
………………
贺映南在对面茶楼望向此处最清晰的包间里找到了穿着蓝色锦衣的韩烨。
韩烨没看到他和汉阳郡主本人发生冲突,心中自然是遗憾的,但面向曾经碾压自己的贺映南,还是强装镇定,保持那副优越感说道:“原来是贺少侠啊。”
“怎么,即便凌道君那般看重你,也迟迟没有让你穿上剑阁的衣裳,戴上剑阁弟子的标志面具么?”
“现在这身衣裳虽好,但到底比不上剑阁衣裳所象征的含义。”
贺映南伸手摩挲着剑柄,忽而潭道:“韩公子,我想你误会了。”
“我非襄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修士。至于阿暖小姐,她心中志向,是阅尽世间万象,神女于我亦是无意。”
“她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不是我的,我也未曾想要染指什么。”
“你何必要对阵法之中的幻象耿耿于怀、执念深重呢?”
狗策划心里明白,韩烨与岑暖别看从小认识,可这对表兄妹之间的相处,估计还不如他和岑暖之间有默契。
所以韩烨才会那般破防,甚至在幻境之中看见岑暖与他联手背叛了自己。
但狗策划无意和韩烨这样又菜又爱打的人撕逼雄竞,也就没有戳对方雷区,只是讲了点儿含蓄的话。
听了这话,韩烨便反应过来,对方已然知晓此次邀约的内情了,他看着贺映南左手腕上的锦绣红绳,就像在看眼中钉肉中刺。
那种看别的男人,佩戴自己未婚妻编织品的耻辱,是怎么都无法消除的。
“对,是我以阿暖的名义送信,引你来这里的。”
“我就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像你这样背景不明之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出现在阿暖身边,更没资格那么喊她!”
说出了内心真正的想法,韩烨感觉真是快意。
在这个世界,也有类似巫山神女与西楚神王的传说。
所以贺映南才以这个典故自比,自贬说自己并非是襄王,而神女更对自己没有意思。
但这么几句话,又怎么能够消除韩烨的嫉妒呢?
韩烨笑道:“再者说,若你当真像自己说的那么清白,又何必提她是谁的?!”
“我告诉你,她是我指腹为婚的表妹,她就是我的,你若识相,就把你红绳给我,永远不再见阿暖的面。”
“否则,不等你仇人来袭,我就有许许多多的办法,送你的家人万劫不复。”
听到这里,贺映南已然失去了所有耐性,他只道:“韩公子,我不过认为阿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只属于她自己。”
“她要对你表现,要不要成婚,和谁成婚,心悦于谁,那都是看她本身的想法。”
“我无法干涉。”
“同样,我与她之间的交往,你无法插手,也没有插手的能力。”
“我的背景尚且不能表明,但若只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嚣张跋扈如汉阳郡主,可会这样离开?”
“我与她也不是第一次冲突,上次便将龙将军的庄园弄得一团糟,强如燕城主尚且不能对我家人做你想做的事。”
“难道韩老大人就可以么?韩公子果真自信。”
不过太自信,那就成了可笑的自负。
说罢,贺映南便不再理会韩烨,转身下楼。
他的影子落在转角处,却重叠上一道猫形的影子来。
从影子里还探出个黑乎乎的猫头来,丑萌丑萌的,腮帮子挺大,看起来就吃得挺好,是一只圆脸肥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