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序章 燃火(1 / 2)燃灰首页

雾,灰蒙的雾,笼罩了世间一切的雾。这雾气早在时间的概念出现之前就已存在,在迷蒙了不知多少岁月之后,也终将存在于时间最终湮灭的那一刻。在那雾中,有巨大的奇物振翅飞起,掀起的狂风吹散了无数如尘埃般不起眼的生灵。它们或嚎啕着、或喑哑着,在迷茫之中四处乱撞,渴望找到一处藏身之处。

这样的日子,不,不能说日子。应该说,这样的过往已经上演了无数次;这样的现在已经上演了无数次;这样的将来也已经上演了无数次。时间和空间重复叠加着,存在的唯一意义,或许就是毫无意义。

就在这荒芜之地,在这废弃之地。

然而,在某一个瞬间,奇迹出现了。在那世界的中心,黑暗的深处,燃起了第一团火。

雾,被驱散了。

于是荒凉之地霎时间有万物生长;废弃之地迎来了新的主人。

有几只从黑暗中诞生的呆滞物种被这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芒所引诱,从冰冷的雾中挣脱而出,一步步走向初火。这是它们第一次感受到温暖。随着一步步的靠近,它们的眼神也愈发清醒。

它们在火的周围,捡拾到了“王”的灵魂。

有一只从灵魂中感受到了火的光明,于是自身也爆发出光芒,震退了身周的黑暗;有一只从灵魂中感受到了火的温暖,于是将火纳入怀中,以此御寒;而那原本散落在地的一众残尸碎骨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聚拢在了一起,从灵魂中感受到的是一股从无到有的、超越了生死的伟大力量,于是[最初的死者]也重新拥有了生命*【1】。

三个最初的、能够真正被称为“生灵”的生物彼此打量着对方,然后同时抬头去望向这片灰蒙的世界。尽管他们的经历并不相同,但灵智未开时的那段岁月,记忆中的痛苦却是共同的。在那灰雾中的,是毫无尊严的日子,命运早在最初就已注定,“永恒”的含义是不灭的痛苦。

“……我受够这样的日子了。”

三位之中,一位男性沉声说道:“看我们的周围,无光,无暖,无食。有的只是脏乱的尘土,孤寂的死水,与参天的巨树,我们就在这样的黑暗中苟且着。而又是凭什么,那些家伙*【2】就能栖息于树顶之上,就能享受这所有的一切,就能肆无忌惮地压迫我们?我不要这样。我要我们团结起来!它们振翅的狂风再也不能将我们吹散;它们的嘶吼再也不能使我们颤栗!我要组建一支大军,推翻它们的一切!”

而后,三位之中的那位女性开口道:“你说得没错,是该团结在一起了。这世间,太过寒冷了,只有抱在一起,我们才能得到温暖。”

最后开口的,是那位浑身由碎骨碎肉拼凑在一起的……姑且称之为“生物”吧。它身上的所有头颅同时开口了,骨骼相互碰撞,在一阵“喀啦喀啦”声中,是它低沉沙哑的声音,“……杀了它们,杀了它们……就像它们对待我们的那样……将它们碾碎……将它们踩在脚下……”

三位在这一刻订立了盟约,要推翻旧有的一切,即便要将这世界焚烧殆尽也无所谓,因为在那片灰烬之上,将建立起新的国度。

于是,三位离开了,朝着那参天的巨树走去。三位要顺着巨树的枝干爬上去,爬到树冠之上,向它们宣战,成为最初的先行者,为万灵铺路。

而在三位离开以后,黑暗中,越来越多的生物围拢到了初火燃起的位置。可它们没有那三位先行者的勇气,只得远远地看着那不断摇曳的火苗,发着呆。

突然,那火苗猛地攀升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了它们,它们尖叫着、哭喊着,又四处奔逃,遁回了黑暗之中,再不可见。

……但,有一只,还停留在原地。

对于其它诞生在黑暗中的生物而言,他的身形是何等佝偻啊。他是那样的不起眼,那样的瘦弱、矮小,根本难以引起其它生物的注意。可是他却有着与他矮小身躯不相符的巨大勇气。他学着记忆中,那最先靠近初火的三位的模样,缓缓走近了。

火,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温暖……他看得入了迷,不自觉伸出手去,很快又被剧烈的灼痛所惊醒。他惊恐万分,原来在火之下,隐藏着巨大的痛苦。

他想退缩,但又不舍得就这么离去。于是他慢吞吞地,找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坐在了火边,凝望着跳跃的火苗,发着呆。火是很温暖,但能温暖的地方有限,胸膛是炽热的,后背却冰冷着。于是他转了个方向,用火温暖着背部,面向自己来时的那片黑暗。他这才发现,若注视了太久的火光,那么再去看暗处,会发现,黑暗比之原先更暗了。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没有意识到,他并没有捡到任何灵魂,却慢慢拥有了和那三位一样思考的能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了身。他记得那三位之前在火的周围捡到了什么东西,于是他学着三位的模样搜索了半天,可最终却是一无所谓。他有些失望,又向火靠近了几步,想搜寻得更仔细些,然后便在燃烧的火焰中,敏锐地发现了什么东西。

在那火焰的根部,有着一小块黑色的事物。

他好奇极了,可想到先前被火焰灼烧的疼痛,又有些瑟缩。但那从未见过的陌生事物着实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他咬咬牙,伸出了手,在剧烈的疼痛中,总算将那东西捡了出来。

那是一小块黑色的碎片。说也奇怪,在这样明亮的火中,竟然有着和他存在的黑暗之处一样漆黑的事物。

他捧着那块碎片,好奇地查看着。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片,但这事物的重量却沉甸甸的,几乎是要拖着他的手往下坠,却又好似轻若无物,实在是矛盾至极。他紧紧地握住了,感觉到了一丝温暖。那不是火的余温,那股温暖,来自于……来自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