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安东一行人眼前展开的,是一片繁荣而美丽的土地。近处,大片的农田覆盖于绿意盎然的原野之上,零星的村落散落其间,袅袅炊烟从中升起,此外又有几座大型城镇坐落其中。镇上宽阔的广场前,那些贵族领主的城堡与教会的圣堂从外面看上去气度惊人,在建筑风格这一点上,依旧能看出北境与古老南方一脉相承的关系。
再往远处看去,他们便能看到那座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的城市。城中有着众多高大的塔楼耸立,放眼望去,如同茂盛的森林一般。只不过,没有一座塔楼能够高于位于城市中央的那座小山丘—它正是经文中记载的艾塔山,如今的弥西亚大神庙所在之地。
他们沿着主干道一路骑行,很快便经过了那一座座庄园与城镇,在道路两旁不时能看到一丛丛盛开的雏菊。田间地头有着许多自动运行的魔偶,人日过后,春小麦的播种马上就要开始。即使是在这片比起别处格外富庶丰饶的土地之上,不误农时依旧是农民的头等大事。
一行人就这样穿梭在这片美丽的乡野间,直到来到那名为诺克兰的白色石桥面前。它以一个优雅的弧度跨过那条自北向南流过,横亘在加尔沃恩城门前的大河之上。就在这时,安东却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已经是‘天理’核心的运行范围,一切灵体生物都会受到压制,接下来的路要靠我们自己走了。”
不过安东没说出口的一点是,他注意到道路两旁的行人这时候纷纷看向他们一行。不少人对几头基路伯的造型表示疑惑,站在一旁指指点点,更有甚者脸上露出了敬畏的神情,双手合十,开始向着他们的方向祷告。见状,安东不禁皱了皱眉。
“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们对王室成员会有例外呢!”
安格斯乐呵呵地笑道:“不过也好,就当是散散步吧。”
两位逐日者对此自然也是毫无异议,于是几头基路伯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如烟雾般倏然散去。随后,他们一行人步行来到桥上。站在桥头,安东抬眼望向那条波光粼粼的大河:
梅洛斯河发源自分隔图勒之地与什那树海,耸立在崇山王国边境的“风之山脉”卡拉科塔尔。在那里,寒凉的泉水于山涧之中急泄而下,待到流经此地之时,它已成为一条流速平缓,水面开阔的大河。
安东知道,从这里再往南不远处,它就将汇入加尔沃恩西南部,长约五百里,深不见底的耶达纳斯湖。根据风之子民的传说,风神芙丝卡曾预见了南方的分裂与流亡者遭受的苦难,她的泪水自圣山之上流下,便最终在这片将要赠予流亡者的土地上化作一汪形如泪滴的湖水。
当然,这边的学者对此有着不同的看法,他们也曾尝试过基于太阳之神的信仰编纂一些新的神话传说,不过那已是后话。
此时此刻,当安东一行人从桥上往下看去,只见河上轻波荡漾,许多踏春的游人泛舟于此。河流两岸,粉白色的垂丝海棠与山樱纷披婉垂。初春时节,正是加尔沃恩谷地最美的时候,新枝吐芽,繁花如簇。在众多的歌谣传说里,那座“山上的光辉之城”,如今便以这全番的盛景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时,安格斯似乎是兴之所至,他倚在桥头的栏杆上,晃着脑袋,突然轻轻哼唱了起来:
“我是原上的玫瑰,谷中的百合。我的佳偶在女子中,好像百合花在荆棘中…”
安格斯有着吟游诗人般的动人嗓音,甫一开口便叫人心醉不已。而正当安东以为他要接着唱下去时,安格斯却又忽然停了下来。随后,他笑着对安东感叹道:
“没想到,当初那在群山的石隙间夹缝而生的野花,如今已是长成了这般美丽动人的模样。”
“风中无依无靠的柳絮,在寻到适合它的归宿之后,也照样可以生根发芽。”
没能听完安格斯唱歌的安东这时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睛,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平时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随后,他来到安格斯身边,趴在桥头的栏杆上,同他一同眺望着眼前的风景。
过了一会,安东突然转过头来,他微笑着问道:
“那么我们的万事通先生,作为一个同时去过三座都城的人,在你看来她与南方的那两座城市有何不同?”
安东似乎一直惦记着这事,如今终于找到了时机开口发问,于是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期待。
“这里很美。”
安格斯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轻快地说:
“空气也比那两座沙漠中的城市要好的多。”
“只是如此?”安东挑了挑眉说道。
“当然,要我说这三座城市的气质各有不同。”
安格斯于是叹道:“随着国王与教会决裂,国都迁往埃赫纳尔,圣城伊加利尔已然不复往日荣光。人类诞生之地的庭院内,如今只剩下破败蒙尘的神像和同样腐朽的祭司。那里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从上古时代开始苟延至今,如今唯有一息尚存罢了。”
“至于埃赫纳尔,那座城市每天都在发展,变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更像是罗尼拉。但和年轻的罗尼拉不同,那座城市依旧不可避免地为过去的历史所累。在那座通天高塔的阴影之下,它的人民固然心怀骄傲,同时却又始终惶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