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江淮的县学学府门口停下。
何樰不想让小宝过早抛头露脸,让他在马车上等着。
丁二跟张海就在马车旁守着。
她则带着珂儿进了县学,宋安跟在后头。
何樰找的是县学的老学究,张老先生。
一番问候,递上礼品,何樰直奔主题:“我府上暂住着朋友的孩儿,八九岁年纪,想找个先生临时给孩子补课,需要吃住在府里,不知张老先生可有合适的人选?只要有才学,何樰不拘价格。”
张老先生手抚长鬓,思索片刻,为难说到:“只是临时教学,还要吃住在贵府上,这恐怕不好找。大多数人家,都是按点送孩子去先生家里,而且是长期聘请。”
何樰眼神一暗,有些失望:“先生再帮想想,孩子不能耽误了功课……”
看何樰焦虑,张老先生沉默半晌,欲言又止。
何樰看出他的犹豫,急道:“先生有话不防直说,有什么要求,何樰都能满足。”
张老先生这才开口:“这不是要求的事……要说学问好,又愿意住在府上临时教学,老夫这里倒是有人选,只是,就看小姐敢不敢用。”
“先生但说无妨。”何樰眼巴巴看着老先生,生怕他推脱。
“城西的破庙里住着一位老先生,姓杨。”张老先生说道:“原是朝中五品谏官,因为太过耿直,得罪了上头,被寻了个错处,被判流放,府中成年男女尽数流放到宁古塔。圣上体谅杨大人年迈多病,无法成行,免了他的流放之刑,被免除流放的,还有一个年幼的孙女。如今祖孙俩,流浪到我们江淮,没人敢收留。只在破庙里躲避风雨,平日里捡些市场里的烂菜叶度日。”
“若小姐只是临时用人,可让他去试试。”张老先生继续叹道:“就怕小姐也像其他人一样,不敢用。……可怜杨大人,一辈子刚正不阿……落得乞丐下场……”
何樰心里已经惊住了,她知道杨大人,只是没想到他竟这样惨。
“多谢先生指点,我会考虑考虑。”说完,辞别老先生,何樰匆忙离开县学,直奔城西那间破败的城隍庙。
看着远去的何樰背影,张老先生长叹一声:“杨大人,老夫只能帮您到这了,县学怕受牵连,不许人帮衬,也不许去探望。人走茶凉,难啊!”
此时,四处漏风的城隍庙里,冷得像冰窖。杨大人杨臻的孙女,六岁的杨嫣儿,正在嘤嘤哭泣:“爷爷,我饿。”
杨臻安抚着怀里的孙女:“嫣儿乖,等风停了,爷爷出去集市上找些吃的。”
寒风肆虐,他跟孙女衣着单薄,躲在草堆里,勉强能御寒,一旦出门,极有可能冻死在外头。
他不敢冒险,自己死了不打紧,留下一个小孙女,不知道要遭多大罪。
一想到小孙女,杨臻心里哀痛欲绝。她才六岁,这样弱小,自己也年老无所依,又能护她多久?
越想越沉痛,不免陪着孙女老泪纵横。
“请问,有人在里面么?”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询问声。
杨臻一愣,这是破庙,寻常里,住的都是他这样的乞丐跟流浪汉,谁会跑到庙里寻人?还这样有礼。
琢磨不透来人意图,他不敢应,抱紧了孙女,躲得更紧了。杨嫣儿看见爷爷躲避的动作,以为来了坏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吓得瑟瑟发抖。
“没人应,小姐,我们还进去找么?”门外,珂儿回头问何樰。
宋安抢上前一步:“我先进去看看。”
吱呀一声,宋安推开摇摇欲坠的大门,踏步往里走,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躲在角落里的祖孙俩。
“人在这里。”宋安朝门外喊话。
来的路上,小姐已经跟大家说了杨臻大人的事,他一看就知道眼前的祖孙俩就是何樰要找的人。
何樰拉着小宝快步往里走,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老一小,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已经瘦弱得不成样了。
“请问,您可是杨臻杨大人?”何樰小心翼翼问道。
杨臻警惕的看着何樰,还有她身后的侍卫,他就怕朝廷有变故,来拿人。
何樰马上知道他的顾虑,让宋安出门外候着,只留珂儿跟小宝在庙里。
何樰蹲下来,平视杨臻,眼里满是诚恳跟尊敬:“杨大人,不用担心,我叫何樰,是江淮何府的。是县学张老先生跟我介绍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