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刚触及到墓碑的刹那,两行热泪顺着郑国强已经苍老的脸上滚下来,他嘴唇嗫嚅着,迟迟说不出话来。
转头看向杨秀丽,杨秀丽已经是满脸泪水。
郑国强抬手在老妻脸上糊弄着,想要抹去眼泪,却越抹越多。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帮对方擦干净,笑着跟儿子说话。
“臭小子啊,爸爸回来了。” 郑国强摩挲着墓碑,就像在摩挲着儿子的脸。
“不知道你原谅爸爸了吗,这五年里,爸爸努力想梦见你,你就来了一次。你说说,你都不想爸爸妈妈吗?
你在梦里说,你现在很好,能看到祖国的大好河山,还能听到耳边树叶沙沙响的声音,没有枪声,没有毒品混着鲜血的味道,也不需要随时随地保持清醒。
爸爸为你高兴,你终于可以舒舒服服,踏踏实实地睡觉了。
之前,你总是说忙,总是没有办法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哪儿危险去哪儿。我和你妈妈天天心都是悬着的。
现在爸爸心也稳了,可你也不在了。
唉,不说这个。
你也别担心,现在我回家了,我和你妈妈过得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你妈在咱家院子里种了很多花,不知道你看到了吗,但你妈拍照片给我看了,特别好看,生机勃勃的。”
“妈妈还捡了一只流浪狗,叫小二黑,可调皮了,犯了错就耷拉着脑袋,一会儿偷看你一眼,一会儿在偷看你一眼,看着脸色到你身边撒娇,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院子里的花草,不知道被它玩来玩去的,弄坏了多少。
但是啊,它也可机灵了,护着我呢。有一次,我掉了钱包在街上,后面有人捡到,还没等还给我,它就冲上去,盯着我的钱包叫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担心爸爸妈妈,才送了这么乖的一条小狗过来,陪着爸爸妈妈。”
杨秀丽接着郑国强的话,看着自己儿子的墓碑哽咽说道。
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儿子,从小就孝顺,不在了,也一样用尽一切护着他们老两口。
老夫妻在墓前坐了好一会儿,才在沈雪弦和万茗的搀扶下起身。
几人离开时,清风拂面,墓园的白杨树沙沙作响,既像庄严的协奏曲,又像温柔的呢喃。天边的阳光从白云中,倾泻而出,光芒万丈。
沈雪弦和万茗将两个老人送回家之后,郑阳警官曾经的同事也到了,带着一堆东西,进门就给两个老人鞠了一躬。
几个已经三十几岁的男人,抱着两个老人,哭得像孩子一般。
万茗和沈雪弦看着几人团聚,悄悄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沈雪弦看着城市繁华的街道,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酸涩,靠在车窗上,眼神放空。
万茗趁着红灯的间隙,将她的头转到自己的方向,靠着专门买的靠枕,又递了一颗草莓牛奶糖到她的嘴里。
“万队怎么每次哄人都用这一招儿,五年了诶。” 甜蜜的草莓牛奶味道,在舌尖微微化开,沈雪弦的眉头微微舒展开。
“招儿不在新,对你管用就行。” 万茗笑着说道。
“看前面。” 万茗突然惊讶地说道。
白日与黑夜交替之间,整个城市最高摩天大楼的外墙广告屏照例亮起,然后周边的商业大楼接连亮起。
只不过这次,上面的不是广告,不是偶像明星的宣传,而是一个又一个禁毒宣传片,以及可公布的牺牲缉毒警照片,在大屏上循环播放。
沈雪弦和万茗相视一笑。
这个国家,从来不会忘记为她冲在第一线的英雄,人民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