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郭街巷,茫茫四野,雪花越落越急。
坡下的宋金两方也看了过来,双方谁也不知道这支队伍是从哪来的,场面一时竟安静了。
韩雷朝汤木会的窗口看了会儿,回首对沁心道:
“看来你已经下了决心?”
沁心点点头。
“可是你独身一人,如何能够达成所愿?”
韩雷看到了对楼的护卫,眼前这位姑娘韧劲他是深深了解的,可一个弱女子如何应对对面的重兵防护啊?他想想建议道:
“不如我们一起杀了他,也算了了这笔孽债。”
沁心摇摇头。
“叶姑娘,你听我说,此地很危险,这批金军定是从海路绕来,他们是抱着取城的决心的。”
韩雷突然认真起来,
“还是赶快离开吧,向西走,应当安全。”
沁心转身看看城门还在不断赶来的金兵,微微笑着摇摇头。
“在这有何意义呢?”
眼前的将军有些急了,他望着这个白衣姑娘,不知她要干什么。
“那将军此来又是为何呢?”
沁心反问道。
韩雷一愣。
两人各自沉默了。
他们对于彼此曾经的过往都是了然于心的,只是没人再提,因为那些曲折的故事实在是太过晦涩,命运也是残酷而有趣,竟将毫不相干的两条悲惨的轨迹牵扯到了一起。
韩雷回退二步,用马鞭指向金军的铁浮屠,淡然道:
“你说,我等若能阻挡或者拖延住他们一时半刻,这城中百姓能否多逃离一些?”
沁心心中一惊。
围观者中一位打渔模样老翁,听明白了两人的交谈,上前一把拉住将军坐骑的嚼头。
“韩将军,不可去啊,他们人数众多,装备又精良,此去无异于以卵击石,有去无回啊!”
身旁百姓也纷纷劝阻起来,大家含着泪都隐隐知道了将军的决心。
将军笑笑,俯身看着老者腰间的葫芦问道:
“老哥,那葫里有酒吗?”
老翁一愣。
“有,有!”
他忙回身将酒葫芦解下递上。
韩雷谢过老翁,接过来扬脖痛灌了几口。
看着他豪迈的喝酒的样子,沁心对他突然产生出一种全新且陌生的感觉。
虽然与韩将军见面并不算多,但交集绝对也算是深刻的了,一直以来,在她的印象里,他永远都是一个内心充满了忧疑,浑身包裹着杀伐的戾气之人。
可现在全然不同,在他的表情里,她看到的一种放开了的欣喜和慰藉。刚见时还没意识到,现在的他,身上的那股戾气已全然不见,此刻的神武营将军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一种豁达超然的气场中。
“哈哈哈哈,痛快!”
韩雷大笑着将酒葫芦掷还回去。
他立坐马背上对众人抱拳正色道:
“各位百姓,我神武营自随丘大人北战以来,距今已有二十载。”
“你们知道,当年我们失败了,但你们不知道,那战败的原因——是因为补给被后方的人给贪墨了啊!”
此话一出,百姓的脸上皆大惊失色,就连周围宋庭的大小官军都张大了嘴巴。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尤其是从当年经事之人的口中说出,更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
人群里炸开了锅,大家不敢相信,过了这么多年才知道的真相,竟是如此的荒诞。
丘山大人战败的原因竟是这个!
“是的,我们战败了,丘大人身死,神武军也就剩下这么些人...”
韩雷的语气低沉下来,他看向身后的队伍,脸上有遮掩不住的哀伤。
有义愤的百姓顿时叫骂起来,恨不得把牙齿咬碎。也许他们对于那些残害忠良故事平时也听过一些,但那毕竟离得遥远。
可这,
是实实在在跟自己的安危相关的呀,跟前活生生的例子!
任谁又能够无动于衷呢?
不少百姓心疼的流下了眼泪,甚至有些官军也纷纷投来同情的眼神。
“我们不是叛国者!”
韩雷突然愤然高声。
“要说叛徒,那也是构陷了神武军二十载的奸人!”
“而他正是那楼中之人,一切罪魁祸首——枢密相汤木会!”
他说着将马鞭往眼前督军楼上一指,许多百姓的目光都望了过去,就连那城墙上的护卫禁军也震惊了,他们听得韩雷所说,纷纷瞄向身旁自己护卫的建筑,却见小小的阁楼大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
真的如那位将军所说的吗?
这是大部分护卫禁军心间的疑虑。
倘若果真事实如此,那自己守卫的究竟是谁?
在干什么呢?!
这些值守护卫的禁军大都是世家,或者有家族传承,他们是知道神武营的,长辈平时也会跟他们说起,所以心里多多少少对这些事情还是有些底的。
“汤老贼,你敢出来应声对峙吗?”
韩雷骑在马上干脆冲着楼上大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