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母亲突发脑出血,大病一场。只记得那天在爷爷家住,突然第二天爷爷告诉我要在他这多住几天,我妈妈住院了。直到后来她完全康复后才知道她洗澡的时候突发蛛网膜出血晕倒了,被爸爸送到了医院。
之后在爷爷家住了很多天,直到母亲比较稳定一些了才被叫到长清区中医院去探望,第一次看到她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我和爸爸睡在旁边的病床上陪护。那时比较小,只是知道妈妈生病了,从没有想过会有多么严重,即使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也坚信她迟早会好,她在我心里一直是坚硬且从不会倒的后盾,这种想法根深蒂固。
也许那次是我距离失去她最近的一次,一天夜里她的脑部出血突发加重,神智不清且发出异常声响,我其实前几分钟已经察觉到了动静,但太过年幼一时被惊吓不知该如何处理,只是呆呆的躺着,内心惶恐,还好父亲稍后便发觉,马上一边喊着目前一边喊我快叫医生,我立马从床上弹起来,推开病房门朝走廊大声喊着医生,快过来。从那以后我第一次意识到,生命是脆弱的,我甚至因为我的迟疑呆滞差点耽误了母亲的抢救时间,如果那天父亲再发现晚一点,也许真的会失去她。
后来因为病情原因,父母还是决定离开了长清中医院,去省立医院做了手术,出血的血管是先天的畸形,被套上了一个金属环彻底治愈,手术非常成功。我被送到爷爷和姥姥家住了很久,再次见到妈妈时都快认不出她,她坐在商店中间的凳子上,瘦小了许多,头发剪掉了一大半,一只眼睛因为手术压迫的原因变得歪斜。我看到她并没有哭,竟有些陌生,我心里没有母亲健康归来的喜悦和开心,却是对母亲的斜眼睛的一丝害怕。
作为一个小学生的反应,这样是否很离谱,也许是我从小对去医院这件事早已经习以为常,但从始至终妈妈的整件事情没有人主动跟我特意讲过,我所了解到的只是老人口中的只言片语。他们也许是在保护我,怕万一母亲没有挺过来也可以让我晚点知道,但我恨,这种毫不知情让我如同白痴,在母亲生死攸关的时候我却不明情况的呆在床上不为所动,在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在姥爷家浑然不知,在母亲康复后我都不知她到底经受了怎样的劫难,还在害怕她术后暂时的不良反应。
这种善意的隐瞒,让我成为了局外人,也造就了那些根本不应该的反应和情绪。这种传统的教育总认为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应该受到保护,但想想母亲回来见到我的那天,竟在我脸上找不到一丝劫后余生的相逢的喜悦,她应该也会有些失望吧。
我的不善表达好像就是这种保护下的产物,很多应该说出来的话和应该表现出来感情慢慢变成了这种互相认为可以不言而喻的状态,大家心里明明有着满满的爱与期待,却因为父子或者母子之间的关系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枷锁,我爱你这句话从来不会说出来。这是中国大多数家庭都会有的情况,人们把它叫做代沟,其实我觉得可能并不是,只是父母不想把自己脆弱敏感的一面展现给自己的孩子,他们总是想竭尽所能的保护自己的孩子,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生活与环境,他们负重前行,成为我们最周全的保护伞,尽管这种方式看起来那么不公平,但是我们要知道,他们已经做到了最好。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我再次看到妈妈回到家里的小超市里,我不用再住在爷爷家姥姥家,又可以重新回到熟悉的生活,可以再次每天都能看到那个青春期里每天最不想看到的妈妈的脸,其实我的心里安稳又安全,不管她的眼睛是不是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