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这不合礼......”太监的声音渐小,沉脸抻着眉毛,与江绾殿中的人做着无声的抗衡。
“陛下是您的表侄,入京也是先呈书金华宫的,太后娘娘得了消息,怎么还...”
赵时洲身旁的副将面露为难,他刚开口又猛然察觉到言语僭越,连忙闭了嘴。
如今的江绾不再是他们可以背后议论的杜贵嫔,但细细想来,纵然江绾是杜贵嫔时,他家世子爷也是一样被指使着办事。
赵时洲抬头望向金华宫那闪闪发光的匾额,其笔法苍劲,一撇一捺扫尽黄尘,王霸之气扑面而来,让他没来由的胆寒。
都说少帝痴傻,但就从前漪澜台荷花一事来看,赵栗的心思看起来少,却识得眼色,很可能有心隐藏。
他如今身为赵姓世子,势单力薄又竹篮打水一场空,若他是皇帝,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巩固政权的机会,赵栗也未必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赵时洲眼神一凛,调转方向,做出了选择。
他不能轻敌,少帝不单单是痴傻小儿,他的身后还有许许多多妄图蚕食皇权的士族,他今日若是踏进了金华宫,就会是没入蚁穴的腐肉,销声匿迹。
“臣正有急报要呈于太后娘娘,还请诸位通传。”
话毕,溪云台的女官们会意,端直了脊梁,率先走在前方引路。
老太监仍旧低垂着头,他的视线追随着赵时洲一行人离去的步伐,他们鞋靴上五花八门的刺绣反射着金光,仿佛将他一把拉回了安氏宫中起火那日,焮天铄地,黑烟蔽日。
他困乏的眨了眨眼,却只见每个一尘不染的鞋底似乎都在斑石砖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血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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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人到了。”
重达千斤的木门被四名宫女合力推开,殿中金雕玉砌的奇景顿时让满腹质问的赵时洲目不暇接,甚至连礼数都忘了,只深蹙着眉头,佯装严肃地审视四周,尽量维持着皇亲的体面。
江绾端坐在高台上,嘴角噙笑瞧着他,心中不屑。自赵栗登基,这里已然翻修成了一座‘正经’的宫殿,不再是后妃打发时间的陈设,而是摆上了气势恢宏的桌案,就连通顶木梁上的雕画也都磨了重画,让整座楼台都比以前通透了不少。
“臣,参见太后娘娘。”赵时洲极不自在的跪拜在地上。这到底是后宫,宣召也只宣了他一人,他的四周空旷,清风从对角窗沿扑到他身上,莫名的被削了气势。
“殿下免礼。”江绾摆了摆手,一进殿她就注意到了他那与缂丝袍子格格不入的颓废身躯,好似是把濒死的秃鹫关进了华美精妙的鸟笼,妄图借外来的辉光添上一抹神采。
她想,赵时洲必定心力交瘁,在这种关头被她坑了一手不说,表侄不亲近他,亲生父亲也与他的理念背道而驰,宛若一只飘摇的孤舟。
不过他既然还能在赵栗和她之间选择她,那就说明比起扶持赵家人,他的心中似乎更想‘自立门户’。
“臣应太后之命在山下大关苦守,可为何临门一脚收编之时,太后却一纸诏书召臣归京,还换上了自己人,要卸磨杀驴也未免太快了些。”赵时洲站起了身,语气愤愤不平。
江绾听他连废话都不愿意多说了,也直接挑明道:“那时哀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太子一定能登基,但紫微星轮转之时,殿下就该意识到,殿下已是鱼肉。”
“当时殿下有两条路可以走,撤军,任由燕州军攻下,可这是违背皇命,弃主于不顾,等同谋逆。更何况就算燕州军攻下,那时兖州军已驻守皇城,而庸居关的外调军队也归京在即,哪怕他们破釜沉舟,但已经没了征讨的理由,又有几人能全力以赴呢?”
“而另一条,就是殿下如今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