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箕斗之间。

青龙大陆，缙云王朝。

封连郡，广临县。

一座名曰“东山”的小山丘上，一面熠熠发光的四叶纹镜悬在半空。

下方是一根粗大的土柱。

数十名徭役正围成一圈，小心翼翼地往上凿刻着各种奇异的图案。

有的形同日月五曜，有的酷似北斗七星，更多的，是一些山叶花鱼之类的象形图案，看起来十分神秘。

他们身后，一名身着褐衣的县卒来回走动，时不时挥动手中的棘鞭，狠狠地抽打在那些年轻徭役们的身上，口中骂骂咧咧：

“再磨磨蹭蹭的，要是子时前筑不成测景台，乃公就把你们全部送去见祖宗！”

所过之处，不断回荡着棘鞭撕开血肉的声音，以及一声声痛苦的闷哼。

褐衣县卒这才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背着手慢悠悠走到一边，挑了一块平整的石块坐下来小憩。

察觉到县卒走远，姜川稳住摇晃的身子，抬起头望向渐渐南移的月曜。

偏过头将手中的石凿咬在了口中，又从破碎的衣角撕下一小片粗麻布，骈指在伤口处蘸了些鲜血，在碎布上飞速画了起来。

很快，他身旁那名黑瘦徭役发觉了姜川的异样，恨恨地瞪了一眼县卒离开的背影，将脑袋凑了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川哥，你好些了？哼，邓飞那个狗腿子，要不是背后有星象师撑腰，他跟我们有什么两样！总有一天，我百里能必让他后悔得罪他的两位爷爷……”

只是他刚咒骂了几句，就被姜川所画的图案吸引了心神，微微一呆：

“啊……川哥，你就是再饿，也不用在这里画鸡腿啊……子时快到了，万一测景台筑造失败，邓飞那狗腿子绝对会找人去顶罪，我俩可不能再被他抓到把柄啊！”

姜川有些无语，这个上小下大、底盘似锥的图案，若不细看，的确活脱脱像是一只倒扣的鸡腿。

未等百里能反应过来，姜川便已将这张鲜血画就的鸡腿图纸，塞到了他的手中。

“百里能，这张图纸你先拿着。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你要是相信我，一会儿就不要再凿刻那些乱七八糟的图案了……我负责东南，你负责西北，我们一起把土柱凿成这个鸡腿的模样，听明白了吗？”

百里能先是一愣，很快目露惊恐：

“川哥，你……你这是……想跟邓飞同归于尽吗？要是测景台筑造失败，他们必定能顺藤摸瓜查到我俩头上来，到时候别说是我俩，就是整个姜家……”

“呵，测景台？这算什么狗屁测景台！”姜川目露一丝回忆之色，“你放心，只要按我说的做，我有八成把握能在子时前筑成测景台！”

望着姜川坚定而又略感陌生的目光，百里能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出言反对。

因为不仅姜川知道，百里能同样清楚，现在距离子时只有不到两个时辰，想要混迹在人群中，不留痕迹地将土柱改造成鸡腿的形状，这个时间已经十分紧迫。

要是再耽搁下去，哪怕姜川再有信心，此举同样也会失败。

“好，川哥，我听你的！”

好在百里能也是一个决绝的性子，口中瓮声瓮气地答应着，一面已细细端详起了图纸。

下一刻，竟直接将手中的图纸一口吞进了肚里，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徭役队伍，沿着土柱朝西北方向缓缓挪了过去。

姜川见状，总算轻舒一口气，同样抓起石凿小心忙碌起来。

手起凿落之间，半空中四叶纹镜幽光闪烁，不断吸收着土柱上剥落的斑驳土块，看起来颇为神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