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林鸢柔的目光都留在许灵契身上,所以当许灵契转身准备离开时,她也理所应当地准备起身。
谁知,偷偷摸摸地跟着许灵契穿梭挤出人群后,那位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少年骤然转身,开口说道:“师姐,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今晚,还有一场比试吧?”
熟悉的冷清感,让林鸢柔鼓起了腮帮子,有些不知气该朝哪出。
“告辞,师姐。”
许灵契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去了。这样的许灵契,任谁说是一个普通小城菜农家的孩子,怕是都没有人信。
林鸢柔看着许灵契的背影,像以前很多时候一样,张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在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权当是怪罪这个小师弟不解风情了。
一个孩子太过于懂事,必定有不为人知的艰辛于其背后。
只是现在的许灵契不知,他的天赋,在这气运荟萃的江南有多出类拔萃,在整座天下有多靠前。在很久很久以后,江南的“八秀榜”会废除,但许灵契这个名字,却会成为天下剑士心神向往的一个标杆。
只要许灵契能稳固本心,迈过那一道坎,接下来,他的努力与踏实,搭配上他的天赋,会带着他浩气展霓虹,走上一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道。
剑心澄澈,在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会成为他专属的形容词。
......
“先生,你在干什么呀?”
儒林学堂,有一缕阳光洒在鹿鸣春的脸上,映衬着他的懵懂与好奇。在他的面前,是白衣如雪的申萦雪,端坐在书桌前,翻看着着手中的书卷。
恰有一阵翻书风吹过,勾起了鹿鸣春的求知欲。
在他的印象中,先生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那么一个人,外界对先生评价的“圣人”之称,他也觉得很契合。
这样的一位先生,怎么会需要翻书呢?
申萦雪没有抬头,只是淡雅一笑,温润的声音如同清泉一般流出,在鹿鸣春耳边响起。
“学堂马上要来些客人,我要与他们论道,就像春华轩的孩子们有些勤于临时抱佛脚一样,先生我也需要温故知新。”
这样的话语,反而又将好奇的鹿鸣春绕了进去。
“先生那么厉害,怎么还会有不会的知识呢?”
翻书风吹过,申萦雪的目光移到了下一页。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这句我懂!是不是就和‘学海无涯’差不多?”
申萦雪笑着点点头,“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那是。”
鹿鸣春骄傲地昂起头,事实证明,他比不春华轩的那些小傻子差。
“将要来的那些客人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申萦雪终于放下了书卷,站了起来,一身雪白温润出尘。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带着好奇的鹿鸣春走出书卷,来到了庭院,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开始在地上画圈。
鹿鸣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大大小小的圈,只觉得有些迷糊。
“你看。”申萦雪很快便画完了,他扭过头,开始为鹿鸣春讲解。
“这个大圈,是人间的规矩,大圈里的稍微小些的圈,是江南的规矩,再小一些的呢,是我们这座学堂的规矩,而在我们学堂的圈外,有一个比我们还要小一些的圈,那就是那些客人们的规矩。”
天地规律。
江南律法。
育人道德。
在江南律法之内,与育人道德并肩,但申萦雪故意将那个圈的边缘与象征着江南律法的那个圈重合了些许。
山俗乡理。
鹿鸣春看着地上的圈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申萦雪见状,微笑着继续说道:“这大圈之中,各种规矩相互交织,彼此影响。就如同这天下间的万事万物,都有着各自的规律和法则。我们身处其中,便要遵循这些规矩,不可肆意妄为。”
“然而,规矩并非一成不变。”申萦雪轻轻用树枝点了点那代表着客人们规矩的小圈,“世间变化万千,新的情况不断涌现,如秋去春来,花开花落,总有新芽生枝头。我们需懂得适时调整规矩,以适应新的形势。”
“就像这读书求知,”他指了指手中的书卷,“书中的知识固然重要,但不能拘泥于书本。要将所学与实际相结合,灵活运用,方能有所得。”
鹿鸣春眨眨眼睛,问道:“那先生,我们该如何判断何时需要调整规矩呢?”
申萦雪抬头望向天空,缓缓说道:“这便需要我们拥有一颗明辨是非之心。以良知为指引,权衡利弊,考量对众人的影响。既要尊重传统,又不可被旧规所束缚。”
先生与弟子二人,不知不觉已然开始论道。
这也算是申萦雪在迎客前的一番热身吧。
“不同的圈之间,也并非完全隔绝。”申萦雪用手擦了擦地面,全然不顾掌上的泥,接着,他又提起那根树枝,将代表着“育人道德”与“山俗乡理”的两个圈连接起来,“我们要学会理解和尊重他人的规矩,不可固步自封。通过交流与沟通,或许能发现彼此的可取之处,从而让我们的圈子更加完善。”
这就是申萦雪如此重视将至的那场论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