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那血河剑光芒大放,有意无意中反过来压制住了陈逸。陈逸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并未退缩,反而怒吼一声,再次运转全身功力,四肢百骸皆有气机流转不停,与血河剑对抗。
就在这僵持之际,寺庙中响起一阵梵音。那梵音似有安抚人心之效,让陈逸狂躁的心境逐渐平复。他趁着这片刻的清明,将自身剑意与血河剑相融。
终于,血河剑不再反抗,而作潮起状已久的血海,也开始发起了进攻。
蝉声又起!
陈逸只感觉背后有刺痛感,他心知肚明,那是“华枝”在推他,那是剑骨在雀跃。
陈逸握紧手中的剑,双脚前后开立,重心前倾,握剑的手臂肌肉隆起,犹如精钢铸就。他的身影稳如泰行,却又灵动如豹。当血海离陈逸只剩咫尺之距时,他潇洒一抽,若剑条般的血河化作开山之斧,直直地撞上了那片血海。
下一刻,血海崩塌!如涛涛大江的它从正中间断裂,分成两半,灌涌式倾泻在陈逸的两侧,当血海落地,地动山摇的声音在陈逸脑海中响起,但陈逸不骄不躁,眼神只是默默地盯在手中的“剑”上。
海上生明月!
“为何不退?”
先前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如金鼓喧阗。但让人奇怪的是,那声音既像谆谆教诲的佛音,庄重而让人生畏,又像饕餮嘶哑的低吼,贪婪而又带着重重杀意,恨不得将陈逸抽筋拔骨。
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调交缠共鸣,在陈逸耳边炸开。血海在顷刻间沸腾,发出“滋滋”的声音,雾气上升,弥漫开来,让陈逸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见陈逸不回答,那声音的主人许是动怒了,开始变了个法子,化作了冤魂的哀鸣,惨叫声四起,想必无论是谁来到此处,心里都要被千刀万剐。
更何况,那些惨叫声,都是陈逸熟悉的乡亲们的声音。
“陈逸,现在走还来得及!”
“好孩子,快跑啊!”
“小逸,你要对着夏奶奶出剑吗?”
陈逸眼底的红色更艳,如熊熊烈火,正在燃烧。
不同于先前的佛道真经与恶魔低语,熟悉的乡音似乎更能打动陈逸的心灵,他虽牢牢闭紧嘴唇,可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但陈逸怎么能退?
心湖四分五裂,家乡尸横遍野,手中剑形未成,陈逸为何不退?
少年知道,如今现在退了那一步,那他以后,再也别想为平乐城的百姓坟前倒上一壶酒,种上一棵柳了。
莫逍遥说过,剑可以是万物。
蝉声处处,雾气遮人眼,浪如千军万马般奔腾不息,陈逸再次举起手中的血河。
血河为剑,剑起,剑落!
“剑道,不就是求一个问心无愧吗?”
满身大汗淋漓的少年,喃喃道,那一句,是他从一本前辈的《剑道百解》中读来的。这几天他除了练剑就是翻看缥缈宗藏经阁内的那些剑道真藏,而那本再基础不过的《剑道百解》,书如其名,几乎能满足他练剑初期所有的疑问。
有关“问心无愧”的那句话,陈逸一度想用心弦化墨笔,挥洒于心田。
那日老僧站在他们兄妹的面前,演化出了他们母亲的模样,还给予了他们一人一掌,当时的钟声,噌吰不绝。
今日老僧不在,寺庙被陈逸的这一剑劈开,彻底崩塌化作尘土,蝉鸣声处处,废墟之中,唯有青衫少年竭尽心力,单膝跪着支撑自己不倒下。
一往无前者,方能寻到剑道真意。
剑道,求的就是一个问心无愧。
第十四日,是最难熬的一关,也是最简单的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