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吴忧所述,当年他踏足此处时,这里就有一片枯树。瞧着此地寸草不生的模样,时隔五百年所见,极有可能是见到的是同一幅画面。
那么五百年任由这片枯萎的不知名树木烂在这里,究竟是不愿,还是不想清理。
挚启情不自禁的上前两步,在云韫开口劝诫之前停了下来。
他总觉得这些树看着有些熟悉,即便它们已经面目全非。他极目眺望,仔细的观察着每一寸尚存的纹理,终于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什么。
“居然是桃树!”
凭着从小与桃树的亲近,他认出了枯木的来历。并且在一一揣摩之后,发现漫山的死木,竟然全都是桃树。
由此他想到了一个自他人口中听来的传说。
曾经有座桃山,桃山上种满了桃花。
某天山上来了一个人,他不喜欢桃花。
于是他斩了满山桃花,连同那座山也斩了。
至于他有没有将自己也斩了,那个讲故事的人没有说。
这个故事似乎和眼前的景象有些相似,只不过这山还在,人大抵也还活着。
挚启想到了故事的结尾,那人说有一处桃花四季常开之地,名为泗京。
当时那没想过这个结尾会和桃山有什么关联,只当是因为两者都有桃花。
可如今站在界山上,看到被斩毁的桃树,想到另一边也许有座城。他突然觉得,那里真的就是泗京。
强烈的好奇心让挚启又一次蠢蠢欲动。借着袁汉与挚亦等人聚首低语的间隙,他突然身形一闪,朝着另一边的悬崖冲了过去。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以自己已经触摸到念境的修为,竟然在冲出去的一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让他本该瞬息数里的速度,宛如一位耄耋之人在漫步。
这种怪异的姿势很快引来的其他人的注意,吴忧与徐柘四目相对,默契的同时迈出脚步。
袁汉等人面色一沉,由袁汉和挚亦上前堵住吴忧二人的前路,云韫则朝着挚启追了过去。
几人走得很慢却十分稳健,似乎没有一人像挚启那般莫名受阻。
不知是出于对儿子的宠溺,还是有什么旁的原因,云韫走得比挚启还要满上几分。
所以当她追上来时,咬着牙的挚启已经走过了山顶的一半距离。
“你为何总往那边凑?”云韫言语中没有多少责备。
“我听过一个故事,有座城里桃花四季不谢,这座城说不定在那边。”挚启指着界山的另一边,满脸期待。
“怎会有四季不谢的桃花!”云韫嗔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过去看看。”
两人对话之间,挚启的脚步一直都没有停。他们的距离伸手就可以触及,可云韫却一直没有伸手。
直到挚启又走出了一截,远处的挚亦开了口。
“韫儿,别太惯着他。”
云韫闻言抬起手拍了拍挚启的后背,他也很听话的止住了步伐。可就在云韫准备牵着他回转之时,挚启却突然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然后整个人在她眼前跳了起来。
“哎哟!”
挚启跳起不过三尺有余,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云韫笑着将他扶起,拍打他身上的尘土,看着他呆滞的面庞摇了摇头。
“看见什么了?”
没错,挚启看到的界山的另一边。
尽管他没有真正跳起,但还是堪堪越过界山崖边露出了半个头。
在视线短暂离开的几个呼吸里,他的确看见了想要的东西。
“娘!山下真的有一座城!”
激动的心情让挚启情绪有些失控,大声喊出这句话之后,吴忧与徐柘身子猛地一颤,袁汉的嘴角也不自主的抽搐了几下。
吴忧二人握紧双拳蠢蠢欲动,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若是能从这里一跃而下,或许即将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条长生之路。
至于区区一山之高,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眼下唯一的困难,就是挡在身前的袁汉与挚亦。
挚启同样心痒难耐。被界山拦在这一方天地,是他一直无法摆脱命运的根源。
若是能越过这座山,去到山下的那座城里,或许他就能摆脱所有束缚,真正体会到逍遥的滋味。
更何况那里还有永不凋零,百看不厌的桃花。
挚启忍不住又上前一步,云韫松开的手再次伸出,却抓了个空。
她忍不住娇斥一声,本想唤回挚启,却不想吴忧与徐柘二人趁着对手扭头的工夫,径直朝着崖边冲了过去。
“好胆!”
袁汉大喝一声,与挚亦携手跟了上去。
几位在修行界声名赫赫的人物,像陷入泥沼一般相互追逐。
就在吴忧二人即将抵达挚启方才的位置,可以瞥见山下的景色之时,袁汉与挚亦突然加速拦在他们身前,而云韫也恰巧才此时攥住了挚启的衣领。
“别胡闹!要是惹恼了殿主,我们都要大祸临头!”
见云韫似动了真怒,挚启只得悻悻的离开崖边。
就算他如今在南朝称圣,修为也很有可能高过云韫与挚亦,但在面对自己的母亲时,他永远是一个孩子。
不过与他们的母慈子孝相比,袁汉四人则显得十分紧张。在吴忧与徐柘粗重的呼吸声中,一场大战随时可能爆发。
“都进来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枯林中传出,化解了四人的剑拔弩张。
袁汉等四人闻声恭敬行礼,吴忧二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自己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