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铁军一句客气寒暄都没有,待人员到齐,板着脸开了口。
汪文凯就向梁国强望去,虽说他是名义上地专案组长,但此事一直由梁国强亲自主导,向毛益农和周培明汇报,也基本是由梁国强唱独角戏。这位公安局长,胆子确实不咋的,向周培明汇报地时候,尽管他说话很少,两条腿却一直打颤。
如今面对龙铁军,怕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汇报个球!
梁国强倒是很体谅这位下属的苦衷,别看汪文凯在大领导面前一副烂泥巴扶不上墙地熊包样,在公安局内部玩“乾坤大挪移”却一点不含糊,功底似乎犹在梁国强之上。
所谓将种天生,虎鼠不同,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只要他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梁国强也不苛求什么了。
当下由梁国强详细汇报了案情。
龙铁军何等睿智,一听之下就明白这案子其实已经非常清楚了,自家从省公安厅和省检察院带来的几名精兵强将基本无用武之地。不过既然此案涉及到薛平山,为了慎重起见,省里专案组的人员还是要对案件进行复核地。
当即龙铁军做了相关安排,目光一抡,便抓住了毛益农。
“毛益农同志,这么大的案子,你们地区公安处在此之前就没有丝毫察觉?”
毛益农原本就一直低垂着头,在懊悔不已,怎的自己就未曾早些察觉到此事的蹊跷呢?听龙铁军问起,慌乱之间脱口而出答道:“龙书记,这个……这个……这个项目是由薛专员亲自在抓的,我们……”
话只说了一半,毛益农就张口结舌,说不下去了,自己一不小心,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不是将责任都往薛平山身上推吗?也不知道省委打算怎么处理此事,自己一张嘴,就将薛平山得罪了。
“照你这么说,凡是领导亲自在抓的项目,就一点问题都不会有了?你这是什么逻辑?”
龙铁军的语气益发不平和了,已隐隐透出愤怒之意。
不好,龙大炮要发飙!
毛益农暗暗叫苦。
“薛平山同志是行署专员,他的主要职责是抓经济建设。你们政法系统的主要职责是什么?就是为改革开放,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毛益农同志,你们地区政法委地工作思路不对头啊,省里的专案组都派下来了,你们地区政法委地专案组呢?在哪里?”
糟糕!
一着急上火,又把这茬给忘了,早知道省里的专案组来得这
,而且是由龙书记亲自带队,说什么自己也该在宝州组里挂个名啊,再随便指派地区公安处和检察分院地几个人掺进去,不久成了地市联合专案组了么?
哎,都怪自己乱了阵脚,思虑不周啊。这下子给龙大炮抓住痛脚了。
眼见毛益农被龙铁军批得满头大汗,周培明等几个地委大头却毫不在意,不管怎么样吧,此事毛益农没有牵扯进去,骂一顿就骂一顿,反正挨老领导的骂,也不丢脸。这一干子地委领导,除了周培明,谁没挨过龙铁军地训斥?
他们现在脑子里面,翻来覆去想的只有一句话——“薛平山同志是行署专员,他地主要职责是抓经济建设。”
龙书记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为薛平山开脱啊!难道省里这么快就统一了意见,要力保薛平山不失?
老实说,这起诈骗案一出,地委几个大头头心里早就翻腾开了。
毫无疑问,一个新的契机出现了。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薛平山在这件案子里牵涉多深,但是一旦查证他问题严重地话,这个行署专员的位置不又空出来了吗?难不成省里再次空降一个专员下来?
而周培明虽然不觊觎这个专员位置,但如果薛平山当真出了问题,他也还是很在意由谁来做他地搭档。这个薛平山,看上去很有能耐,原本指望他能好好出成绩,让自己仕途的最后一班岗有个圆满结局,不曾想竟然如此不争气。这次就算不落马,威信那也必定会大打折扣。
貌似他地威信本就尚未完全建立起来。
行署班子的领头羊失了威信,班子的战斗力就要大大降低,周培明这个地委书记肩头的担子就重了。这令得周培明又喜又忧。
“好了,按照我刚才的部署,大家分头行动吧。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毫不手软。记住,关键是要尽量挽回国家财产的损失,能够多追回一分钱就要多追回一分钱!”
好不容易,龙铁军批完了毛益农,沉着脸向省市专案组下达了“战斗命令”。
毛益农长长舒了口气,赶忙起身往外跑。
“培明啊,请你留下来,我们谈一谈。”
龙铁军转向周培明,语气变得较为温和。对周培明,龙铁军一贯是比较客气的。
……
“龙书记,这个事情,我们地委有责任啊,失察了……”
待其他人员一出去,周培明便即语调沉重地做起了检讨。
堂堂一级地区党委,居然被两个骗子骗得团团转,连行署专员都搭了进去,说起来当真丢脸丢大发了。周培明虽然没有亲自过问此事,身为地委书记大班长,焉能完全置身事外?
龙铁军不但是老书记,眼下还是省委领导,专案组长,周培明如此态度,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龙铁军点点头:“培明啊,这个事情确实不应该啊,罗书记和廖省长听说了之后,气得一连两天饭都没吃好。”
周培明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尴尬之色。
须知当时,这样金额巨大的诈骗案子,在全国也不多见呢。罗书记和廖省长估计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两个骗子也当真该死,全国那么多经济条件好地地方不去骗,偏偏跑来宝州地区这偏僻之地作怪!
其实这个倒很正常,越是偏僻之,越是民智未开,骗子越能大行其道。李爱国来了半年,一个错漏百出的营业执照,愣是没人瞧出破绽来。
压根就没人想到要拿这个执照去验个真假啊!
吃一堑长一智,总要经历得多了,才知道防范这些歹毒的狡猾伎俩。
“算了,事情既然已经出了,该怎样就怎样。”
龙铁军一摆手,说道。
“龙书记,省里……对这个事有没有具体的指示?”
周培明试探着问了一句。
“事出仓促,一时三刻,能有什么具体的指示?先查清楚案子再说吧。”
“那行署那头的工作……”
周培明迟疑着,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薛平山同志眼下,还是行署专员嘛,该开展的工作,还得照样开展。”
龙铁军不动声色。
周培明就点点头,不再多问。估计这个事情,省里也颇费思量,毕竟薛平山去年才刚刚到任,不足一年,不可轻言废立啊!
关键要看他牵涉有多深了。
“薛平山同志这两天请假了吧?你多辛苦一些,暂时兼管一下行署那头的工作。”正当周培明以为省委意思已定的时候,龙铁军又说了这么一句:“要紧地是,如何将这个事情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限度,不要因此拖累我们宝州地区地改市地大事……”
不知不觉间,龙铁军用上了“我们宝州地区”这样的词语,拳拳之情,溢于言表。
“是的是的,这个才是当前最大的事情。”
周培明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