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两人的哀求,伊特诺拒绝得很干脆。
他愿意救丽娜,是因为丽娜有价值。
贤者与国王,主教之间,算得上是同事,既然是同事,那就有竞争。
这种脆弱而稳固的关系之所以能够存在,全赖于第一任国王,主教与贤者的誓约。
这两名仆人很快被士兵带走,至于下场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眼角瞥见那女仆,伊特诺冲着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狭窄昏暗的走廊里,迎面走来的身影和伊特诺擦肩而过。
突然间,法利抓住伊特诺的手腕,转身一拳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伊特诺似乎来不及反应,被直接打倒在地。
从他手中拿过黑色十字架吊坠,法利犹豫着要不要制造个意外。
“哎呀呀,我的手法还是差了点……”
伊特诺从地上爬起来,依旧面带微笑,接着他又道:
“所以,你是哪个罪名下的?”
法利的双手被一层金色的圣光包裹,停在伊特诺的眼前。
“什么哪个罪名?”
伊特诺脸上的笑容消失,歪了歪脑袋,冷冷道:
“你的主人没告诉你吗?”
法利的脸皮抽了抽。
同那些圣骑士一样,法利的灵魂被圣光庇佑,伊特诺不能窥探。
见法利真的一无所知,伊特诺仿佛是认命了:
“好吧好吧,你就告诉我你来维京堡做什么?”
犹豫了片刻,法利道:“保护一个人。”
脸上又戴起微笑,伊特诺问道:
“谁?”
“一个女精灵。”
“哦~她不在城里哟~”
法利沉默了。
“明天下午准备准备吧,今晚老实点,拜拜~”
伊特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离开了。
法利站在原地,手指摩挲着黑色的十字架。
“主人……”
……
翌日早晨,一切都如期发生着。
达米恩再度出城挑战时,西门前聚集的兽人更多,其他方向的兽人也向着西门聚集。
这一次,达米恩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只求更快更多的击杀对面的兽人将领。
维京堡东边,诸多士兵列队,调整着队形,不少人窃窃私语着。
“这么多兽人,北边的兽人部落是被完全整合了吗?”
“谁知道呢?以前去北边清缴的时候,这群畜生就跟粮仓里的老鼠一样,除了一批还有一批。”
“我看大概率是全部被整合了,你们没看见昨天那兽人王……”
伊特诺一手牵着自己骑来维京堡的马匹,另一手牵着丽娜。
“你会骑马吗?”
丽娜摇摇头。
“嗯……抓紧缰绳,双腿夹紧就行了。”
伊特诺将丽娜抱起,放在马鞍上,自己也翻身上马。
将丽娜护在怀里,看着厚重的城门等待,伊特诺轻轻哼起了一首童谣:
“黑色帷幕卷天边,闪烁宝石漫天撒。
林间夜莺咕咕叫,洞中灰熊睡呼呼。
木板桥下水潺潺,水里鳟鱼游慢慢。
谁家小孩夜不眠,羊角恶魔舔心肝……”
丽娜听着歌,觉得莫名安心。
无数个夜里,她的母亲唱着这首歌谣伴她入睡。
“我想妈妈了。”
伊特诺止住歌声,道:“很快,很快你就会见到你妈妈的。”
丽娜低下脑袋。
“哦。”
……
出发时超过百人的队伍,此时只有寥寥二十几人,他们大多带着些轻伤,更多的伤员被留在村庄。
“怎么回事?!”
站在一处小山包上,梅丽桑德眺望远方漫山遍野的兽人,疑惑道。
“怎么了?”诺伊不解地问道。
没理会诺伊,梅丽桑德下令停止了行军。
诺伊爬上山包,看见了似曾相识的一幕,愣在原地。
在索德城中,无数次映入眼帘的噩梦,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阿尔梅达走到诺伊身边,顺着诺伊的视线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警戒!全员警戒!”
梅丽桑德喊道,她已经注意到部分兽人会离开军阵寻觅食物。
‘熊吼’飞速掷出,将一个隐藏在灌丛中的兽人钉穿。
疲惫的士兵们摆好架势,仔细观察着四周。
“呜啦啦啦……”
尖锐急促的叫喊声四处响起,四周不断冒出各种兽人来。
兽人的捕猎,开始了。
“明明已经尽量快了……结果还是……”
梅丽桑德神色凝重地从地上抽出‘熊吼’。
“别想那些,至少我们还没被围困在维京城里。”
阿尔梅达一手拿着匕首,说着,就戴上了兜帽。
因为手上的伤势,她现在用不了弓箭。
两人说话间,诺伊脚下已经躺了四五具兽人。
“都别聚在一起,别用盾牌硬扛他们的攻击,保持移动!”
诺伊大声吼道。
他在维京堡内击杀了不少兽人,对敌经验是在场众人中最丰富的。
“这应该是猎食的小队,兽人数量不多,赶紧解决了离开!”
梅丽桑德的脸色阴沉,手中的‘熊吼’挥舞得更加卖力。
一番激战后,原本二十几人的队伍缩减至十几人。
一连退了几里地,在一处山坡上,诺伊神色复杂地看向神情低落的众人。
擦了擦脸上恶臭的兽人血,阿尔梅达道:“现在怎么办?”
诺伊沉默着。
苦战的日子一遍又一遍在眼前浮现。
族人惨死的一幕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各种哀嚎与怒吼充斥着他的耳畔。
战争带给了他难以想象的创伤。
胸口的书签持续散发着金色光晕,让诺伊能够保持清醒。
“像对付狼群那样,杀了兽人王。
这么大的军阵,兽人王一死,肯定大乱。”
无论有什么样的困难,梅丽桑德是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父亲与族人的。
“给我一天……”
阿尔梅达看了看远方漫山遍野的绿色身影,估算了下找到兽人王的时间。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没有人是兽人王的对手!”
记忆中,最恐怖,最难以忘怀的一幕重现在眼前。
诺伊瞪大双眼,魔怔一般地说着。
诺伊的父亲,蒙特·索德,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场战斗里,被兽人王捏在手中,高喊着:“手中剑,心中职!”
将‘北风之主’抛给了托蒙德。
托蒙德接过蒙特的‘北风之主’,双剑齐出,将这一波进攻击退。
随后诺伊被送上了天空山。
诺伊并没有看见父亲被杀死,他也坚信着父亲仍然活着。
“手中剑,心中职……”
诺伊喃喃地说着,看向手里染着绿色血液的‘北风之主’,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
“诺伊!”
阿尔梅达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惊醒。
“我不清楚兽人王是怎样凶残,但我记忆中的诺伊,是永远不会面对强敌哭鼻子的。”
诺伊伸出袖口擦了擦眼泪。
“我只是想起了我父亲。”
阿尔梅达沉默了,同样想起了自己那个软弱的父亲。
“不管怎样,我必须去杀了那些畜生,维京家从来没有逃兵。”
梅丽桑德站起身,肩上扛着‘熊吼’。
“你看看他们,冷静点。”
阿尔梅达努了努下巴,示意梅丽桑德看看她身后的士兵。
她过身,十几名士兵脸上都有着疲惫之色,有些人的身上还有着不断渗血的伤口。
梅丽桑德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迷茫。
颓然地坐在地上,梅丽桑德无助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腿。
身后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从不惧怕死亡,只要能跟着大姐头,哪里都可以去。
他们大多是为了高额的年薪来到维京堡当兵,为了家中的亲人,但是在不知不觉地相处中,他们渐渐地对这位年仅十六岁的战士产生了仰慕与憧憬,愿意全身心的跟随她。
他们感到自责,自责于自身力量的弱小,自责于不能帮到大姐头任何事情。
斯诺扶着被兽人敲断的手臂,颤巍巍站起身,道:
“大姐头,我们不怕死,但是你不应该继续向维京堡去。”
“混蛋!你说什么呢!达米恩老爷子还在那边!”
立刻有士兵吼叫道,他知道大姐头是不会放弃自己的父亲的。
“你又懂什么?达米恩老爷子也会让大姐头走开,走得越远越好!”
又有人喊道。
各种声音响起,争论不休。
“够了!”
一直沉默的梅丽桑德喝止了争论。
但却没有下文。
“诺伊,你的经验最丰富,你认为呢?”
阿尔梅达看向一直沉默的诺伊。
“如果只是想要救维京伯爵,要有两个条件。”
诺伊转过身,看向远处维京堡的影子。
“一,维京堡被攻破,兽人生性嗜血好斗,进城后,将会是一片混乱,我们趁此时进城。”
“二,不会遇到兽人王,我们中没有任何人是兽人王的对手。”
诺伊说完,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但是,按照父亲的脾气,他必定是冲在最前面……”
“这就看运气了。”
诺伊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来决定吧。”
阿尔梅达看向梅丽桑德。
沉吟片刻,她转头看向士兵们。
“大姐头,我没意见。”
“我跟着大姐头!”
“干死那群畜生!”
“……”
回过头,眼神坚定地,梅丽桑德点点头:“那就等维京堡被攻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