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中,幼鸟新生,嗷嗷待哺,但成鸟迟迟回归。
终于,强烈的渴求战胜未知的恐惧。
带着稍显柔软的羽翼,跃下枝丫间的巢穴。
覆着砂棕色羽毛的双翅展开。
自由的云雀穿行在林间,前往那宽广的草原。
欢快的鸣叫遍布林间,宣告新生的开始。
也引来猎人的注视。
“咻!”
箭矢穿透羽翼,云雀无力的坠落。
仍是少女的阿尔梅达从睡梦中惊醒,身上冒着冷汗。
颤抖着身体,不自觉挪向睡在一边的艾尔薇拉。
艾尔薇拉穿着一身黑衣,侧身躺着,正对着阿尔梅达。
她有些失眠,并没有睡着,感觉到阿尔梅达的动作,抬起手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一头柔顺的金发。
阿尔梅达另一侧的梅林则是一身白袍,尖顶帽遮住大半张脸,只把嘴巴露在外面。
她平躺着,睡的很沉,张着嘴,晶莹顺着嘴角流下。
“没事,没事,睡吧,姐姐在呢……”
艾尔薇拉身为人类,面对大自己不知多少岁的精灵,她仍然是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
在温暖的怀抱中,阿尔梅达很快沉沉睡去。
莫名的安全感没再让她做噩梦。
几人挤在旅馆的大床上,床边整齐摆着三双靴子,一双白的长靴,一双棕色皮靴,一双黑色短靴。
房间里除了行李就是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夜色温柔,月圆星繁。
万家灯火,寂寞无声。
朝阳缓缓升起,在街道还没喧闹起来的时候。
“嗯~睡的好舒服~”
梅林伸了个懒腰,眯着眼微笑着,坐到床边,弯腰穿上自己的长靴。
“没睡好。”
艾尔薇拉轻手轻脚地,越过还没醒来的阿尔梅达,坐到梅林身边,穿上短靴。
梅林脸上笑容没变,道:“榛子牛奶蛋糕好吃吗?”
艾尔薇拉移开目光,有些心虚道:“好吃。”
正是因为艾尔薇拉买了蛋糕,身上没钱了,才导致几人只能睡一张床。
阿尔梅达醒来时,房间里只有梅林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姐……姐姐!”
阿尔梅达怯生生地开口,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的孩提模样。
眼里带着畏惧与防备,阿尔梅达坐在床上,背靠着墙角,双手抱着膝盖盯着梅林。
那件事发生后,她不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好了。
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某天,又会有人来买走自己。
梅林笑眯眯地抬起脑袋,道:“呀~终于愿意说话了呢~”
几个月前,艾尔薇拉接到命令,清缴某组织时,救下了阿尔梅达,将她带了回来。
阿尔梅达虽然仅仅是被下了麻药,但有些伤口是看不见的。
来到这边后,她也一直不愿意与人交流。
起初,梅林并不想带上她,但在艾尔薇拉据理力争之下,梅林最后同意带着她一起旅行。
她们的生活并不丰富多彩,甚至说起来有点单调:
艾尔薇拉收到组织任务,一行人收拾好行李便出发。到了位置,艾尔薇拉除了晚上会待在旅馆,其他时间都在外面。梅林留在旅馆房间,看着行李和阿尔梅达。至于阿尔梅达,她常常抱着腿,坐在床上,看向窗户外,两眼无神,似乎只是在发呆,在等待。
恰巧,艾尔薇拉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甜点。
“哟吼,雇主追加了报酬,”
进门,艾尔薇拉就一手叉腰,递出手里的篮子。
梅林站起身,接过篮子。
看清里面是甜点后,她的动作静止了一瞬,问道:“所以,多给了多少银币?”
“喏。”艾尔薇拉指着甜品。
“嗯,没事的,你女儿说话了。”梅林指着墙角的阿尔梅达道。
“女……啊?真的,说的什么?叫妈妈了还是叫爸爸了?”
艾尔薇拉很快反应过来,因为她总是处处照顾阿尔梅达,所以梅林戏称是她女儿。
有意或者无意的,阿尔梅达忘却了她的伤口,逐渐融入了两人的生活。
艾尔薇拉扎着高马尾,常常穿着男士的衣服,传授给阿尔梅达匕首的使用技巧。
梅林的银发散落,披在身后,她穿着白袍,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眯着眼看着两人打闹。常常能捣鼓出一些魔法物件送给阿尔梅达,比如阿尔梅达身上的精灵斗篷,试毒银杯等等……
分享着甜品,三个人吃饭也是理所当然的光景。
但这也是阿尔梅达对两人最后的印象了。
……
穿行间,阿尔梅达抵达了昨夜几人休息的地方。
已经是中午时分,林间空无一人。
勘察过周边后,阿尔梅达的身子晃了晃,失落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也是嘛,毕竟是我花费了那么多时间。”
阿尔梅达在树枝上蹲下,抱着双腿。
一阵微风吹过。
相似的一幕,让她的记忆又浮上心头。
思考了良久,阿尔梅达最终还是决定向北走一段,看看能不能碰上。
哪怕她知道,这样相遇的几率微乎其微,如果没有特别明显的动静,两人甚至可能擦肩而过。
忽然,村庄内传出几声狗吠,随即是士兵列队,铠甲响动,马蹄蹋地的声音。
一队士兵从村庄内跑出,跟着猎犬,直直的朝着阿尔梅达的方向跑来。
阿尔梅达没有蠢到去用精灵斗篷欺骗猎犬,而是调转方向,在树林间飞跃。
“该死,那家伙在哪呢?”
“我怎么知道,追了这么半天,连人影都没看见。”
“会不会是那些贱民给狗吃错东西了?”
“……”
几位公爵子嗣同样加入了对诺伊几人的追杀行动。
阿尔梅达心里默默算计着诺伊可能的行进路线。
猎犬的出现提醒了她,诺伊可能是不得不离开那里,他并没有抛弃阿尔梅达。
精灵身手矫健,在林间飞跃。
她脚下用力,速度陡然提升,身后士兵跑动的响声逐渐消失。
回头看了眼,树林间空荡荡的。
就在阿尔梅达放下心时,脚下的树枝“啪嗒”地断裂,机关被触发,一根绳套猛然缩紧,将她的脚踝束缚。
用来束缚鸟的纤细绳索成功吊住了踏雪无痕的精灵。
“什么猎人会在这种地方设陷阱啊?”
阿尔梅达很是无语。
抽出腰间的匕首割断了绳子,在中转身,灵巧的落下。
祸不单行,半空中,装着金币的布袋挂到树枝,阿尔梅达摔在了地面上。
装着金币的袋子落下数十米的距离,好巧不巧砸在了她的小腿上。
百枚金币的重量可不是闹着玩的,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嘶~”
倒抽一口冷气,阿尔梅达听见了隐约的狗叫声。
顾不得其他,将钱袋重新别在腰间,阿尔梅达朝着前方一瘸一拐的走去。
走到一棵格外高的松树下,阿尔梅达将双刀插进树干,如同如同用着登山镐一样,借着精灵轻盈的身体,勉强爬上了树。
不一会儿,士兵就追了过来,猎犬停住奔跑,士兵们开始搜索四周。
“喂,那两个家伙在哪呢?”
“鬼知道。”
“等等,狗子们有发现了。”
猎犬齐齐向着树梢间狂吠。
很快,有眼尖的士兵发现了躲在树梢间的阿尔梅达。
“是那个女精……呃……”
阿尔梅达阴沉着脸,手中‘誓言’的弓弦还在不断震荡。
“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碍于阿尔梅达堪称恐怖的准头和精灵弓极强的穿透力,一众士兵退开了数百步的距离,远远观察着树梢间。
撇了眼小腿上的伤口,阿尔梅达又仔细数起地面上的士兵来。
“不算狗有十几个……”
阿尔梅达颠了颠背后的箭筒,传来的感觉并不能让她安心。
下面已经有士兵将弓弩瞄准了阿尔梅达,但阿尔梅达的箭术显然比这些人要高出不少档次。
总是在这些人射出箭矢前,阿尔梅达就将下方的人射杀。
又被射杀过几人后,剩下的士兵也都学聪明了,躲在粗壮的树干后不露头。
树干后,几个贵族交谈着:
“喂,就这么干耗着吗?”
“或者你去跟她对射?还是说你能把树砍了?”
“等等吧,她的箭早晚会用光。”
阿尔梅达也在思考着该如何破局。
“我应该怎么办?”
阿尔梅达自言自语,仿佛有人会回答她一样。
箭筒中的箭矢数量逐渐减少。
某一刻,阿尔梅达拿箭的手突然停下,犹豫片刻,耸了耸肩。
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随后瞄准了不会躲藏的猎狗,将它们一一射杀。
又将装着金币的钱袋拿了出来。
金灿灿的金币静静躺在棕色布袋里。
阿尔梅达深吸口气,从布袋里拿出一块仔细打量,仿佛要将每个细节记在脑海里一样。
“咻~”
阿尔梅达脑袋一歪,一根箭矢擦着脸颊飞过。
“别了,我的金币。”
拿出一枚放在上衣口袋里,阿尔梅达将棕色的布袋丢向高空。
两根箭矢飞速射出,布袋被打穿,金币一时间如同雨点一样落下。
躲藏的士兵看到这金灿灿的“雨滴”,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