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的好天,一件薄毛衣加上白大褂足够。
吴重推门而入,只见老同学程章明站在实验台边,身材修长,脸色温和。
“哎哟哎哟哎哟,这是谁啊!”
回头见是他,程章明微不可察地笑了下。
上学时吴重就是有名的大嗓门,要紧的实验结果一出,他能喊得全楼都同步听见。
“终于吃腻了法棍,舍得回来请哥们儿品品中餐文化了是吧。”
“一开口就敲竹杠?”
吴重哈哈大笑:“妈的,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闷骚。少废话,中午的饭你请啊,给我把食堂最贵的菜通通点上。”
“要请也是你请,我饭卡还没办好。”
“啧!抠得你……行行行,我请就我请。”吴重贱兮兮地凑近,“放心,咱隋处已经把你要攒钱养家的事宣传到位了,作为兄弟我绝对理解支持,不过起码给看看弟妹的照片吧。”
当年的事其实吴重是知道的,然而在他眼里,那只是青涩岁月中的一段小插曲。他一直以为七年前程章明毅然出国就是为了避开某些人,断了某些流言蜚语,所以他从未主动传过那些八卦,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好兄弟如今回来,是已经回归正轨了。
程章明神色自若地拿量杯,不接他这茬。
中午几个人一起开小灶,一是庆祝程大博士荣归祖国,二是为熬夜做实验打下一个饱饱的基础。
出于保密规定,手机是不允许带进实验室的。章明把手机打开,发现有未接来电。
“章明你快夹菜啊,再不夹都要被吴重给扫光了。”
“喂喂喂,说得跟你们没抢一样。”
“你们先吃,我打个电话。”他站起身,但大堂更吵,大门又太远,干脆退回来走到窗边。
“喂?”
响了几声,通了。
汤琰明显很意外。
程章明用一种平淡的口吻说:“上午在实验室,没接到电话。”
吴重嚼着菜撇了一眼,见他背对着众人面朝窗外,明明表情没什么起伏,但就是显得很专心——专心在听手机那头的声音。
隋雯也朝众人挤挤眼,意思是这通电话不简单呐。
“你说上午?”汤琰回忆了一下,“我拨错了。”
他明显一滞。
拨错了?
确实是不小心按错,不过汤琰很快就意识到并且挂断,还以为对方会直接忽略。
停顿五秒,他语气有些公事公办,仿佛被谁惹到了:“晚上你什么安排,有件事想劳驾你。”
“今晚?”
“不方便就算了。”
“……”汤琰低声道,“你说吧。”
“能不能请你拿几件衣服给我,我这边实验做着,夜里也离不开人。”
“今晚不行。”
程章明脊背微微紧了下。
“下午吧,下午我没事。地址发我,开车给你送过去。”
那两片背肌又松弛下来,“那就劳驾。”
挂了电话回席,其他人表情相当精彩,只有吴重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不会吧……
七年过去了,还在原地打转?
大家旁敲侧击都没探听出什么结果,最后悻悻离去。下午三四点钟,隋雯推开实验室的门说:“程博,所长叫你过去一趟。”
“现在?”
“对。”
到门口程章明又停住,摘下眼镜放回桌上道:“要是保安室找我,帮我答复一下,就说我很快过去。”
吴重扬扬手示意。
人一走,隋雯立即开始探线报:“他家那位到底是何方神圣,还不速速招来。”
“一言难尽。”吴重往椅子上猛地一坐,架起二郎腿就开始抖,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领导不焦虑下属焦虑的表情。
“一言难尽就两言,赶紧的,别卖关子。”
“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哎呀这是原则问题,总之就是个很难搞的存在,想躲都躲不开那种!”
“躲?”隋雯夸张地抱胸,“你没搞错吧,我看他分明在意得很,就差把人含在嘴里了。”
“胡说八道嘛你。要是他真的在意,会跑到法国这么久不回来?”
“唔……”这一点确实是比较难驳倒。但通过她的观察,程博的确对那位与众不同。谈起那位时表情很头疼,不过也很柔和,跟那位的未来也在尽最大努力负起责任,绝不是玩玩而已。
所长办公室正朝南,进去阳光晃眼。
“坐,程博士。”对方笑眯眯地看着他,“今天让你过来,主要是问问你之后的意向,有没有长期留下的打算?”
想不到是为了这事。
程章明坐下,沉默片刻后说,“想过。”
“那敢情好。你是所里难得一见的人才,之前把你派到法国总部,也是为了好好历练历练。今年国内的下游装置眼看要落地了,需要有经验的科研人员保障开车试产。待遇方面嘛,可以比照法国的package,再另加一笔二十万的安家费。怎么样,条件还可以吧?”